宮城清晨,雪落未停,紫宸殿的廊道被早起內侍掃出一條幹淨雪徑。
楊洪身披朝服,於卯時前半刻站於殿外,手中持著一份由東宮撰擬的奏本。
他沒有急於進殿,而是站在風雪中靜等召見。
內侍多次請他入暖廳避寒,他都婉拒,只以“奏本未淨,不敢入”為由。
他要讓人看見——不是他逼得急,是他壓得住。
終於,辰時初正,殿門緩開,內監出聲:
“東宮楊大人,奉旨入殿。”
楊洪整理衣冠,緩步而入。
殿內寂靜,漢武帝斜倚龍案,手中並無奏章,只握著一根玉指。
未等楊洪行禮畢,他便開口:
“你寫的那道奏本,朕看了三遍。”
語氣不溫不火,卻讓人心頭一緊。
“你說,皇子不得設外府兵線,不得調兵借將,不得複用舊軍系……你這是,怕朕不知道你是在封誰?”
楊洪跪地,拱手低頭:
“臣不敢封人,只敢封亂。”
“亂?何為亂?”漢武帝眼神微沉。
“沒有令,有兵動;無冊封,有將入營。”楊洪語氣未亂,“臣不指人,但指事。今日是調三人,明日便可聚三十人。若舊兵線再成,京師尚何安寧?”
漢武帝冷笑:“你這是在說,朕連子嗣都管不好?”
楊洪抬眼,眼神坦然:“臣絕不敢。臣所言者,不為太子,只為儲制。”
“今日是東宮設限,是臣得罪;可若不設,明日便是朝堂崩基,陛下威名受損。”
這番話說得沉穩,卻句句敲在帝王疑心之上。
漢武帝不語,目光落在楊洪臉上,如刃掠過。
良久,他才淡淡道:
“你這張嘴,比刀還鋒利。”
“可你別忘了,朕手上,不只是你們東宮這一柄刀。”
楊洪低下頭:“臣知。臣只願做守鞘之人,不願刀出傷主。”
這句話讓漢武帝眼角微動。
他終於收回玉指,手指在案上輕輕叩擊三聲。
“你那封奏本,朕不批,也不退。”
“叫中書掛起來,列為‘待議案’。”
“你要給天下一個交代,朕就給你時間——看你講得動多少人。”
楊洪磕頭:“臣明白。”
離開紫宸殿時,楊洪腳下已無雪,陽光破雲而出,灑在他肩上,暖意初生。
可他知道,這一場賭局,並未贏。
皇帝沒有否認,也沒有同意。
他只是把東宮扔進了整個朝堂的風口浪尖。
你要動人心?好,你去講。
講不動——就等著被反咬一口。
楊洪回到東宮後,並未言說御前之事。
他只是命人即刻影印奏本百份,交予太常、御史、少府、太學、主爵、禮部諸官。
署名“東宮修策使”,不掛太子,不落私名。
其文言簡意深,只有一題:
《皇子兵制草議》
——“子承君骨,不可借兵為刃;儲立則安,不立則爭。兵若出律,非亂於子,亂於國也。”
東宮設案堂講議三日,楊洪親自登臺,講的不是人名,不是制度,而是“兵者何以為用,皇子何以為度”。
太學學子滿堂,兵部司吏低頭筆錄,甚至連幾個向來中立的主簿也暗自點頭。
劉據在後堂聽得一身冷汗,到了第三日,實在忍不住問楊洪:
“你講的這些……不怕惹惱皇上?”
楊洪笑了笑:
“我講的是制,不是事;講的是律,不是人。”
“但若真有人聽得膽虛,那是他們心裡本就有鬼。”
三皇子府內。
劉旦捏著那份《草議》,臉色青白交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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