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洪坐在偏席之中,靜靜望著符秉開口那一刻的神色。
沒有一絲不甘,也沒有一絲迎合。
他是真正站在了大局之上——在儲君未定、皇心不明之際,他選擇站在制度、禮法、與“安天下”的一邊。
而這一邊,恰好,是東宮。
入夜,符秉終於來訪東宮。
他不說見太子,只說“投策案於楊君”。
楊洪親自出迎,將他請入偏廳。
無人設宴,無人敬酒。
只有兩杯清茶,一卷邊策草稿。
符秉接過草稿,一頁頁翻閱,眉頭輕蹙,卻無一言評語。
直到末頁,落款赫然寫著:“楊洪。”
他抬頭,第一次望向楊洪的眼睛,語氣不溫不火:
“你知我不是來幫人的。”
楊洪點頭:“我知。”
“你若是幫人,早就選了人。”
“但我也知,你要的是兵策不亂,天下不崩。”
“而我們——是你眼下唯一看得見的秩序。”
符秉盯著他看了許久,忽而淡淡道:
“殿下比你想得更硬。”
“而你——比我預料得更冷。”
“很好。”
他起身離席,將草卷一疊:“明日我去太學堂,為東策補講三日。”
“你們安排吧。”
楊洪起身,行一禮:
“謝將軍。”
符秉走後,劉據終於按捺不住地問:
“他答應了?”
楊洪點頭:
“他不屬於我們,但他願意——與我們同坐一張桌。”
“這就夠了。”
“下一步,是三皇子的人,會先受不了。”
劉據皺眉:“什麼意思?”
楊洪將案上的印章輕輕一合,語氣如霜:
“他本以為,符秉會是他的刀。”
“卻沒想到,刀卻掉頭——斬了他。”
三皇子府中,燈火如豆。
鄭廣站在堂前,臉色陰沉。
他剛從太學堂聽講歸來,親眼看見符秉登堂授課,言詞懇切、講策入理,席間十餘名中書文官、兵曹小吏皆記筆如飛,無不動容。
“他站隊了。”鄭廣語氣低沉,“不但站了,還講得冠冕堂皇。”
劉旦不語,只靜靜地望著窗外簷角冰凌。
他早該想到,符秉那樣的人,不會甘於沉默,也不會願意成為任何人的私將。
楊洪不是拿兵力逼他,不是拿利益買他——他是拿天下大勢壓他。
“那我呢?”劉旦緩緩開口,聲音裡第一次透出一絲不甘,“我還剩什麼?”
鄭廣沒有回話,片刻後,劉旦握緊茶盞,盯著案上一封未啟的密信,低聲道:
“他既然逼我下場,那就別怪我——先動手。”
他終於明白,在楊洪設的這局裡,沒有人可以永遠做旁觀者。
要麼是旗,要麼是子。
而他,不能只當棋子。
夜色更沉,風掠簾角,三皇子的茶盞在他掌中微微發抖,終被他一把擲碎在地。
“楊洪,你要的太多了。”
他轉身吩咐:“讓人備車,去找江充舊部——我要動線。”
一場更大的風暴,即將自他手中,悄然醞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