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檀木的書案後,劉據正端坐著,手裡拿著一卷書,卻沒有看。
他抬起頭,看向走進來的楊洪,臉上沒什麼表情,只是那雙眼睛,帶著探究,如同深不見底的寒潭。
沒有賜座。
內侍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掩上了房門。
偌大的書房只剩下他們兩人,靜得能聽見窗外風吹過竹葉的沙沙聲。
劉據將書卷輕輕放在桌上,發出細微的聲響。
“楊洪。”
他緩緩開口,聲音不高,卻帶著久居上位的壓力。
“孤查過你。”
“屢試不第,家道中落,輾轉投靠東宮,卻一直寂寂無名。”
“柳才人之事,是你做的?”
劉據的問話直接而銳利,沒有任何鋪墊。
楊洪坦然迎著他的審視,微微躬身。
“洪不敢居功。”
“不過是順水推舟,恰逢其時罷了。”
這回答模稜兩可,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反而更添了幾分神秘。
劉據的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擊著,發出規律的篤篤聲。
“順水推舟?”
“你倒是會選時機。”
“說吧,你費盡心機引起孤的注意,所為何事?”
“是想求官,還是想求財?”
劉據的言語間,帶著上位者對投機鑽營之輩慣有的審視與懷疑。
楊洪卻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一抹與這肅穆環境格格不入的,近乎悲憫的笑容。
“殿下,洪所求,非官,非財。”
“乃是殿下的性命,以及這大漢的安穩。”
劉據敲擊桌面的手指停頓了。
他皺起眉頭,似乎聽到了什麼荒謬之言。
“孤的性命?”
“危言聳聽。”
楊洪向前一步,距離書案更近了些。
“殿下可知,如今朝堂之上,暗流何等洶湧?”
“您的幾位皇弟,哪一個不是虎視眈眈?”
“御史臺的彈劾奏章,有多少是衝著東宮來的,殿下心中沒數嗎?”
劉據的面色沉了下去。
這些他自然知道,但從一個落魄門客口中如此直白地說出,還是讓他感到不快。
“孤乃嫡長,名正言順,豈是宵小可以動搖?”
楊洪發出了一聲低低的嗤笑,帶著毫不掩飾的嘲諷。
“名正言順?”
“殿下,恕洪直言,這四個字,在屠刀落下之前,一文不值。”
“您以為,您的仁厚恭順,能換來父皇的信任,能安撫兄弟的野心?”
“錯了!”
楊洪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逼人的氣勢。
“您的仁厚,在他們眼中是軟弱可欺!”
“您的恭順,被視為缺乏決斷!”
“您可知道,暗地裡有多少人等著看您垮臺?”
他伸出三根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