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腦袋聽得一愣,心道:坊間傳聞這位皇帝小氣得很,如今看來傳言非虛。說的重重有賞,卻不過十兩銀子,那說的不怪罪,只怕也有變數,想到此處心裡開始忐忑起來,哂笑道:“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救得活,眼看這芙蓉已是大限將至,能不能活下去全憑命數。那個,陛下...您信老天爺嗎?”
萬曆沉默半晌,忽地長嘆一口氣:“我信。”這段時間發生了很多事情,讓他覺得冥冥之中自由定數。
大腦袋小心翼翼地道:“那能不能救得活,都是老天爺的意思,可與小的無關。”
萬曆這才明白他的意思,笑道:“救不活也不怪你,是老天爺的意思,你只管放心大膽地說。”
大腦袋這才鬆了口氣,走到花壇前指著芙蓉旁邊道:“陛下可認得這是什麼花?”
萬曆見那花花瓣如傘,鮮豔嬌媚:“這花該是虞美人吧。”
大腦袋讚道:“陛下博學多識,竟認得虞美人,不過只差了一點兒。這花名叫鶯粟,確與虞美人同種,陛下弄混了倒也情有可原。”
萬曆怔住了,大腦袋掐下一截展示給他看:“虞美人植株柔弱,莖稈長有細毛,而鶯粟莖稈光滑無毛,往往帶著粉霜,顯著處則是它的花瓣和葉子相較虞美人則要寬大得多。”
萬曆見他侃侃而來,不禁疑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連上林苑監的花匠都看不出,大腦袋如何懂得這些,陳鐸也不免好奇起來,大腦袋被萬曆問了個措手不及,腦筋一轉應道:“小的家裡原先便是採藥為生的。這鶯粟既可作為花觀賞,卻也可以入藥,是以小的便認了出來。”
他隨夏姜走南闖北採集草藥,曾聽夏姜細細講過。
若說起對草藥的研究,天下醫館恐怕再沒有一家比寫出《本草綱目》的李時珍親手創辦的東壁堂更具權威的,而夏姜的師兄年事已高,這些年天南海北收集藥材的重任落在了夏姜的頭上,對各型花卉、藥草的瞭解少有人能與之比肩,大腦袋雖不是郎中,但耳濡目染之下比尋常的郎中恐怕還要更加了解。
“原來如此。”萬曆這才瞭然:“不過這鶯粟花開嬌豔欲滴,卻也是難得的佳品,朕喜歡得緊。”
大腦袋正色道:“正是因為這鶯粟,才害的芙蓉花失去了生命力。”
萬曆怔住了,大腦袋道:“這鶯粟花朵鮮豔,四季不敗,正是由於它從土壤與露水之中源源不斷地攫取養分,種在四周的花草打不過它,所需的養分被逐步吞噬,再也難以支撐自身生長,過個三年五載根莖潰爛,只能慢慢死掉。這芙蓉花乃是湖南所產,比之其他花草更加嬌弱,撐到現在已實屬不易,若是再不將那鶯粟移走,只怕...”
萬曆聽明白了,喃喃道:“竟是如此。”
大腦袋彎腰將鋤頭撿起:“想要芙蓉花活下來,這鶯粟便非要移走不可。”
萬曆點點頭:“這活兒便交給你了,朕還是那句話,幹得好了,重重有賞。”
大腦袋答應一聲,向那兩名禁軍看了看:“陛下,將鶯粟移走僅僅是第一步,芙蓉花想要救活,還要施藥、施肥、澆水,我一個人怕是做不來,讓這兩人幫幫我可以嗎?”
“範波、陸良。”萬曆轉向兩名禁軍。
兩人齊齊下跪,萬曆指向大腦袋:“此刻開始,你們兩個,歸他管。”
“啊?”兩人互相看看,苦了臉。
萬曆拉下臉:“不願意嗎?”
兩人既然能身處大內拱衛陛下,自然是皇帝極為信任的世家子弟,家中不是做官的,便是皇親國戚。現在要跟在這太監手下做事,恐怕要被同伴笑掉大牙,不過面對萬曆也不敢說不,只能不情不願地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