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四沉聲道:“若是抓住了那廝還好說,可是如今他下落不明,若是教錦衣衛知道了,只會辦咱們個防衛疏漏,搜查不力,這件事萬萬說不得。”
蘇百戶回過味來,老四說得不無道理,他思索片刻,忽道:“那還等什麼,封鎖大門,點齊人馬,咱們來個甕中捉鱉!”
營中所剩不過十餘人,蘇百戶隱去旁枝末節,只說營中有賊廝潛入,眾軍卒聽聞登時如臨大敵,按照蘇百戶吩咐各執兵刃,在偌大的營盤中細細搜尋。
老劉手握鋼刀,跳入兵舍,屋中空空如也,身後一條人影欺近。
老劉大吃一驚,回手便砍,那身後之人正是老四,他忙不迭收刀:“怎麼跟貓似的,也不知道言語一聲。要是將你一刀劈作兩半,我該對哪一半說對不起?”臉上帶著掩藏不住的得意,此番他快馬趕到左衛,在各位大人物面前露了臉,有此一功日後升遷指日可待。
老四面沉似水道:“你的事兒犯了,老子是來拿你的!”
老劉一怔,臉上仍然帶著笑:“開什麼玩笑呢,我歲數大了,可禁不得嚇。”
老四緊握手中鋼刀:“你會害怕?依我看你膽子大得很,你假借剿匪之名打家劫舍,姦淫婦女,扮作綠林悍匪奪人財物,害人性命,哪個不是幹得得心應手!”
老劉的神色已然變了,他兀自嘴硬道:“你說的什麼胡話,我聽不懂...”
“夠了!”老四兩眼通紅,咬牙切齒地道:“上面將你查得清清楚楚,證據確鑿,你逃不掉的,老劉啊老劉,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今日我便要拿了你,為咱們百戶所除此禍害!”話到人到,一刀劈將下來。
老劉大驚失色,舉刀招架,老四卻是虛招,刀到中途忽地便砍為削,老劉面目猙獰,呼吸急促,匆忙變招,老四一刀走空,老劉矮下身子砍向老四的大腿,老四撤步閃身,刀尖擦著衣角劃過,老四單腿蹬地,身子猛躥而起,抬腳踹向老劉的胸口。
老劉慘呼一聲,身子向後跌飛,重重地撞在牆上,再想爬起來已然遲了,頸間一涼,刀尖已經架在了脖子上。
他怔怔地看著老四,兇狠從臉上褪去,只剩下倉皇和恐懼。
老四痛心疾首,右手指節因為用力而變得慘白:“我與你相交十餘年,怎麼看不出你是狼心狗肺的東西!”
“人是會變的。”老劉慘然一笑:“咱們生來是軍戶,至死是軍戶。如果你像我一般數十年如一日,升官無望,發財無望,免不了生出別的想法。”
“那也不能去禍害別人!”老四壓低的聲音像野獸的嘶吼,兩頰漲得通紅,目光好似要噴出火來。
“我別的不會,只有手中這把刀勉強使得。”老劉嚥了口唾沫:“我這般歲數,還未娶親,一輩子只怕是一個人了,等我老了怎麼辦,我得活著啊,這些年風裡雨裡落下一身病,靠當兵掙的仨瓜倆棗,便是湯藥費也承擔不起。”
他仰臉可憐巴巴地看著老四,眼角的滄桑異常醒目。
那副樣子好像一隻雨夜中討食的老狗,老四的眼淚再也止不住,順著腮邊流了下來。
老劉將眼一閉:“既然案子發了,我便認。心中唯一對不住的便是你了,老劉不教你為難,給我個痛快吧。”
良久的沉默,屋中只有兩人粗重而急促的呼吸。
“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