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是我。”兌的聲音依舊平靜，甚至帶著一絲對艮咆哮的不滿，“我就是那個指引你來此的人。但你吼什麼，是我害了你嗎？”
這冷靜的反問，如同一記重錘，狠狠砸在艮狂怒的心頭上。
他愣住了。
是啊，兌害他了嗎？
是他自己害怕身體消失，苦苦尋求解決之道，是兌告訴他，這裡有解決之道。他來了，身體至少在目前來看，確實沒有消失，甚至可以說，是兌幫了他。
“可……可你沒告訴我，這裡的土吃了，身體就會喪失變大變小的能力！”艮掙扎著，從牙縫裡擠出最後的不滿。
“這裡的土能吃，只是代價是喪失那點微末的變化能力。”兌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銳利，“而你，當初最恐懼的，不就是身體會消失嗎？比起永恆的存續，那點能力算得了什麼？可有可無罷了！”
兌的質問，字字誅心！
艮張了張嘴，卻發現一個字也反駁不了。
兌說得對，是他自己貪心不足，有了永恆的身體，又懷念起自由變化的能力。
“人，總是如此。”兌的聲音帶著一絲冰冷的嘲諷，“慾壑難填，得到了這個，又奢望那個，永不知足。更何況，這世上哪有不付出代價，就能白得的好處？”
眼看艮被兌懟得啞口無言，肖安知道該自己出場了。他必須穩住局面，從兌口中挖出真相！
“好了，艮，”肖安上前一步，聲音沉穩有力，“兌說得沒錯，你當初最怕的就是消失，現在身體還在，便是最大的幸事。你也適應了這裡的生活，何必再揪著過往不放？”
他拍了拍艮巨大的、佈滿褶皺的手背，語氣放緩：“我這不是回來看你了嗎？你先去忙，我還有很多問題要和兌好好聊聊。”
肖安眼中閃爍著不容置疑的探尋光芒。
艮看了看肖安，又“望”瞭望聲音傳來的虛無，最終，那股憋了百年的怨氣在肖安的目光下漸漸消散，化作了沉重的嘆息。
他默默轉身，拖著略顯蹣跚的步子，朝著遠方那些由他“創作”的湖泊和群山走去，繼續他那吃土、喝水、拉山的迴圈。
看著艮那巨大卻透著蒼涼的背影，消失在視野，肖安深吸一口氣，抬頭望向虛無：
“兌，他開始老了。告訴我，”肖安的聲音帶著一絲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緊張，“他會死嗎？他的身體……最終還是會消失，對嗎？”
這關乎他自己的終極恐懼。
沉默了片刻，兌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近乎實驗失敗的惋惜：
“唉，看來，我的試驗，終究還是失敗了。”
“試驗？”肖安的心臟猛地一跳，這個詞如同閃電照亮迷霧，他就知道，兌絕不僅僅是創造者，更是引路人，他觸及的深度，遠超自己的想象。
“什麼試驗？”肖安的聲音因激動而微微發顫，眼中燃起熾熱的光芒。他預感到，自己即將觸碰到那個夢寐以求領域的邊緣：
兌創造小藍星、月球，以及恆星的目的！
兌的聲音平靜，卻如同驚雷，在肖安的靈魂深處轟然炸響：
“讓渴望擁有身體的存在，獲得永不消散的軀殼，成為一個永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