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小飯堂

第795章 菊花茶(六)

“所謂的司命判官……你也說了,多半是更厲害些的手腕,以裝神弄鬼的方式露於人前罷了!”童大公子說道,“至於離得近……你我不過一介鄉紳,事情也都過去了,那些鄉紳也拿命抵了,我都從府衙大牢裡出來了,可見此事已了了。”

“能拿錢擺平的事不算事,你我身上除了那群鄉紳的事之外顯然還有旁的事。”童不韋說著抬手對著童大公子虛空寫了個‘田’字,而後繼續說道,“你我同這些事沾上邊了,這是不爭的事實。這不是你我不想承認便能當作不存在的!”

“便是你我不想承認,那司命判官未必會這麼想。”童不韋垂眸,說道,“自欺欺人沒有用的。”

這話聽的一旁的童大公子長舒了口氣,半晌之後,才道:“我知道。只是那司命判官多半也不過是個手腕厲害些的人罷了,同樣是血肉之軀,沒什麼可怕的。”說到這裡,他抬眼看了眼面色凝重的童不韋,想了想,又道,“若這世間當真有神鬼,你等裝神弄鬼這等褻瀆神明之事做了那麼多年,早就有報應了!莫慌!”

“老實說,看到這麼多裝神弄鬼之人都在那裡疑神疑鬼,委實是一件極為滑稽之事。”童不韋說著,看向童大公子,“還有,我……難道沒有報應嗎?”

這話一出,童大公子便是一愣,下意識回道:“那報應又不是神鬼給你的。”

“你知道那不是神鬼假借他人之手給我的?”童不韋眼皮都不抬一下,雙目好似一下失了焦點一般的茫然,他道,“反正所謂的神鬼都是看不到也摸不到的,你知曉‘它’不在那人的身上?畢竟連那暗娼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會想到這一茬的,那些寫書之人也不知道自己怎會寫下這些情節的。”

這些質問一下子砸到面前,童大公子下意識的吞嚥了一下口水,回道:“或許……只是巧合。”

“你知道只是巧合?”童不韋又問他,“不是那神明在暗中操控?”

童大公子沉默了下來,他知道自己此時該說些話去駁斥童不韋的,畢竟面前的童不韋正在那裡疑神疑鬼的,可這些事真要辨起來,那不信之人可以說是‘巧合’,那信之人也能說是‘神明暗中操控’,誰也說服不了誰。

“你管這些做什麼?”沉默了片刻之後,童大公子說道,“管他是神是鬼還是人,他既要我死,總要有個‘方法’同‘路數’的,又不能直接一道驚雷下來直接將人劈死了……”

“這裡頭確實有人被雷劈死了。”童不韋打斷了童大公子的話,他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你想勸我冷靜下來!其實你不必勸,我很冷靜。”

“你說的不錯!管那‘司命判官’是人是鬼,他要我死總有個方法同路數的,也就是所謂的手段。我等手段不如他,能被他隨意拿捏,他即便同樣是與我等一樣的血肉之軀,於我等而言也是‘神’。”童不韋說道,“就似那劉老漢夫婦、趙蓮等人在我等手中一般。”

既也是拿捏著旁人之人,自然明白那種感覺,更知道自己在對方眼裡同劉老漢夫婦等人沒什麼兩樣。

童大公子臉色一白,他喃喃道:“他是神是鬼還是人,確實沒什麼好爭的,因為……管他是什麼,都一樣!”

童不韋點頭,默了默,忽地問童大公子:“那趙蓮的飯食可給了?”

“一頓不吃餓不死。”童大公子想也不想的回道,“晚上再吃也一樣。”

“莫要逼急了她!”童不韋聞言卻是搖了搖頭,提醒童公子,“將螻蟻逼急了,即便是天子也可能惹上天大的麻煩!”

“她那點心思你我難道不懂?”童公子對此卻是不以為意,他腦子裡在想那厲害的‘司命判官’,哪有心思管這趙蓮,“逼急了又能如何?她那副裝模作樣、矯揉造作的樣子我早看不下去了。”

“你看不慣她那裝模作樣的樣子,卻不知她若是當真撕下那張皮的話,沒有的可不止是人形,還有人性!”童不韋卻與童公子不同,很是留意這些身邊人,“人真正不當人起來,那手段是你想象不到的下作。”

“所以,莫要將人逼急了,”童不韋說著開口喚來人,讓人將飯食端給趙蓮,而後轉向此時明顯有些不滿的童大公子,解釋道,“與其讓她做這下作之人,不如讓你我來做!”

“是叫她下作起來作踐我等,還是你我下作起來抓她作墊背的,你選哪個?”童不韋問面前的童大公子。

“廢話!寧叫我負天下人,不叫天下人負我,我自是要選後者的。”童大公子想也不想的回了一句,而後看向童不韋,“你到底要做什麼?”

“我見過似她這等女子,面對手腕高出自己一截的男子,那點可笑的心思和手段被男子當笑話在看……”說到這裡,童不韋忽地一怔,而後語氣微妙的說道,“不知怎的,竟覺得這趙蓮面對我等的情形有些像那位和離夫人面對那位大人的情形了,只是這趙蓮的手腕比起那位來委實太低了。”

“你不說還好,你一說我也是這般以為的。不過細一想,那位大人看那位和離夫人,同我等看趙蓮估摸著也沒什麼兩樣。”童公子說道。

童不韋點頭,瞥了眼童公子,繼續說了下去:“我見過的那笑話女子的男子也是似你這般不將那女子放在眼裡的,還揚言那女子披著那張白蓮花似的皮讓人噁心。可最後,那女子當真不裝了,下作起來的手段卻是那男子無法承受的。其實論手段,那女子自不是那男子的對手,可下作起來,她連自己都作踐,更何況是對那男子?”

童不韋說的這情況委實太像自己同趙蓮了,童公子手指一緊,追問道:“那男子最後如何了?”

童不韋看了他一眼:“被拉去絕了嗣,做了小綰。至於那女子……也確實不將自己當人了,她如趙蓮一般沒錢,就拿自己的身體當工具,被折磨的苦不堪言,還染上了髒病,就是為了要將那男子拉下水,讓他……”看著面前的便宜兒子臉色發白,一幅明顯被震懾到了的模樣,童不韋繼續說道,“她要讓他不得好死!”

“那男子同你差不多,也是個聰明的,百般玩弄那女子於股掌之中。可老虎都有打盹之時,這等事說不準的。那女子一旦不拿自己當人了,自是豁得出去,那男子同你一般,怎忍受得了這等屈辱?”童不韋說到這裡,搖了搖頭,“可既要作踐他自是不讓他死的,所以他死不了,痛不欲生,被折磨的瘋瘋癲癲的。”

“你只看到她手腕滑稽可笑,卻沒看到自己自視甚高,論糟蹋自己的本事,你不如她的,更忍受不了這等屈辱!”童不韋說到這裡,看了眼收緊了拳頭的童公子,“但凡有些本事之人,不論那人是好是壞,有些苦頭是肯吃的,可有些事卻是絕對忍不了的。”

“可你瞧不起的,手腕滑稽可笑的她卻不是這般。”童不韋說道,“這就是最大的燈下黑!那劉老漢夫婦等人也是如此,你手腕比他們更厲害不假,可論那連自己都能糟蹋作踐的本事,你比不上他們。”

“他們可以隨意在那髒地裡打滾如同沒事人一般,你不行,你受不了。”童不韋說著,看向童大公子,頓了頓,又道,“當然,看旁人在髒地裡打滾,你是樂的高興的,只是這些事一旦上到自己身上,你就忍不了了。”

最後一句即便是再平靜的語氣都掩飾不住其中的嘲諷,喜歡看旁人被作踐,卻受不了旁人作踐自己!論自私,這小子搞不好可比趙蓮那等女子更自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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