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覺比溫秀棠更聰明,更精明,眼光也更好。”黃湯淡淡的說道,“這兩人求的既是同一個子,我自是要成全她的。”
楊氏那等人又怎麼可能不盯著自己兩個兒子,即便不滿意自己的兩個兒子,一則到底是自己生出來的,是楊氏眼裡的最親近可信之人;二則,若真想求子,就郭大老爺那‘壞’了且還被該知道的人都知道‘壞’了的狀況,不論是想要兒子還是想要兒子的兒子,都離不開自己那兩個美人堆裡眠的兒子的‘助力’的。
既如此清楚的知曉郭家兄弟的一舉一動,露娘這些動作……楊氏又怎麼可能看不到?當真以為她忙於弘農楊氏女進宮之事,便抽不開身不成?如弘農楊氏這等大族的嫡女手中怎麼可能沒有盯梢人的心腹?
聽著黃湯將這些隱情緩緩道來,‘烏眼青’眼皮跳了跳:“那露娘知道嗎?”
黃湯點頭:“知道。”
知道還……想到先時黃湯說的,若是可以,楊氏是不介意讓‘壞’了的郭大老爺直接‘死’了,留個遺腹子的,連郭大老爺‘死’都不介意,楊氏又哪裡會憐惜一個暗娼的性命?當楊氏大善人不成?
“便是露娘借了個名頭與楊氏,怕是那兒子求來的那一刻,便是露孃的死期了。”‘烏眼青’喃喃,“她想攀的這個勢連一日的享受機會都不會給她的。”說到這裡,又想起前些時日那劉家村案子中死去的大婷子二婷子兩個姐妹花,‘烏眼青’嘆了口氣,說道,“真真是看來看去攀什麼勢?自己站得高,成為勢,似那俏廚娘那般堂堂正正的過日子不好嗎?”
“露娘那般精明的人怎麼可能不知道這些事?更遑論她是我手中的棋子,若是這般輕易死了,豈不是浪費了?”黃湯說著,拍了拍面前案几上的賬本,“我這些年才賺了這麼點,自是不敢再胡亂浪費了。”
‘烏眼青’聽到這話,眼皮莫名一跳,看著面前的黃湯,脫口而出:“族叔,咱家麵館、醫館經營的不錯,家裡……並不缺什麼了。”
知道面前這個最聰明的子侄因著先時那‘賭’字一事而生出了後怕,這是這聰明子侄骨子裡天生的謹慎使然的,黃湯點了點頭,對他的反應表示滿意,說道:“我又不插手其中,放寬心便是了!”
想起這些事之中,不論是族叔口中不曾明說的‘毀了臉’的那個,還是宮裡那個被耽誤的溫秀棠,又或者露娘什麼的,這些人皆似族叔腳邊那籠子裡關押的雀兒一般,都是些籠中雀。既是籠中雀的事,自同族叔這個一把年紀的老頭沒什麼關係。族叔的‘不插手其中’的話聽著沒什麼問題。
可一想族叔口中說的露娘是他的棋子,‘烏眼青’動了動唇,輕聲道:“那棋子……指不定也會牽連我等的。”
對此,黃湯只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而後才道:“露娘與我都是那等天賦不夠聰明之人。”
這話聽的‘烏眼青’下意識的抬起了頭:族叔還不夠聰明?那這世間究竟要什麼樣的人才算聰明人?
“不過我等雖不聰明,卻不妨礙讓聰明人為我等所用的。”黃湯說到這裡,笑了,“露娘自己當然解決不了楊氏了,可若是換個楊氏,哦不,不止楊氏,連同那郭家在內,他們加起來怎麼翻都翻不過的一座大山過來,趁著大山壓頂的功夫,借大山的手來解決他們,自是不必理會那蠻橫又霸道的楊氏與郭家了。”
‘烏眼青’聽到這話心頭再次一驚:“有那般厲害的大山嗎?”
黃湯點頭,手指蘸了蘸一旁的茶水,在案几上寫了個‘田’字,這個字看的‘烏眼青’一愣,再想到先時劉家村案子中的那些事,恍然好似明白了什麼,喃喃道:“還真是大魚吃小魚,郭家和楊氏這次遇猛虎攔路了。”
“只是那露娘這般做……可同那猛虎”‘烏眼青’說著,指了指那案几上還未乾透的‘田’字,“可同他打過招呼了?”
黃湯聽到這裡,沉默了下來,半晌之後,才道:“還未說過。”看著面前臉色頓變的‘烏眼青’,他拿起案几上的茶水一飲而盡,“不過上回去田家為田老夫人看診時,他答應過給我一次機會的。”
“且先看看再說,若是僥倖,正巧遇上猛虎打盹之時,又或者楊氏這等人在裡頭亂鑽,真的瞞過了猛虎的眼睛,那是最好的。”黃湯說道,“若不是,大不了……用了那次機會便是!”
這恍若孤注一擲般的賭徒囈語讓‘烏眼青’一下子變了臉色,吃驚的看著面前的自家族叔再也說不出話來。
賭,真不是個好東西。它會在悄無聲息間將那些再清醒、再精明不過之人的理智腐蝕殆盡,而後……再也走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