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冬天的雪下得比往年早了些,昭陽穿戴整齊,推開窗,就見窗外已經飄起了雪粒,寒風裹著雪粒,一同飄進了屋裡,昭陽忍不住一個哆嗦。景楨趕緊上前關上了窗,又將狐裘給昭陽繫緊了些,才道。
“走了嗎?”
昭陽點點頭,推開景楨伸過來的手,大步往外走去。
她今日心情甚好,連帶著步子都輕盈了不少,在一片片如星河墜落般的白霜中,朝東宮外跑去,她甚至等不及慢慢走過去。冷風橫掃,風雪漫卷,寒風灌入狐裘中,吹得她臉上生疼,卻無法阻止她輕快的步伐,她雀躍的心情。
東宮外,徐言已經等候許久,他也穿著黑色的狐裘,大馬金刀地坐在馬上,遠遠看著一個雪白的身影在一片飛舞的雪花中奔向自己。
那個身影越來越近,他的心跳也越來越快,握住韁繩的手逐漸收緊。
臨近東宮門口,徐言看到了她臉上洋溢的笑容,是不加掩飾的欣喜,是對自由的期盼,縱然那只是短暫的。
短暫的自由,短暫的歡愉。
此時天剛亮,空氣中瀰漫著濃濃的寒氣,二人的心裡卻暖如初夏,昭陽笑顏如花,雀躍道。
“徐掌印。”
徐言下馬自然地伸出手臂,昭陽輕輕搭上,順著他的步伐走上了馬車,在車簾關上的那一瞬,昭陽及時拉住,將腦袋伸出車外。
徐言聞言回頭,正撞上一雙清澈明朗的眼睛,頓覺心跳都漏了半拍,他眨了眨眼,低聲問道。
“殿下還有何事?”
昭陽衝他明媚一笑。
“多謝!”
說完也不等他回應,立刻鬆開手坐回了馬車裡。
徐言:!!!
車簾隔絕了二人的視線,也自然隱藏了他那撲通撲通狂跳的心跳聲。徐言沉默著在馬車外站了許久,直到王瑞安低聲提醒。
“徐掌印?”
徐言才回過神來,翻身上馬,一路人馬朝宮外行去。
太子出行本應是聲勢浩大,前呼後擁,可大梁朝的真實情況不允許他們這樣,非但不允許,甚至還要低調隱藏,不能讓任何人知道昭陽的行蹤。一行只有十餘個護衛,自然,東廠的人都隱藏在暗中。
皇帝站在宮牆上,看著他們的隊伍出了宮門,一路往西行去。
王志立在身後,問道。
“陛下既知危險,又為何要讓太子出宮?”
皇帝嘆息著道。
“罷了,讓她且自由自在,無拘無束地做一回自己吧,也當是日後的珍貴回憶。”
王志無言,或許是真的無話可說,也或許是心疼小太子的境遇,畢竟是個女兒身,卻要扛起這萬里江山吶。
皇帝在宮牆上站了一會兒,轉過身道。
“王志,朕有要事讓你去做。”
“但聽陛下吩咐。”
皇帝往側看了一眼,李福和張恩一同退下。
張恩是從內官監調上來的,頂的是王瑞安的缺,現在皇帝身邊,由他們二人貼身侍奉著。
皇帝見二人退遠了才道。
“配一些藥。”
“何藥?”
“讓人,情動的藥。”
王志眉頭一皺,不可置信地看著皇帝。皇帝已經很久沒有昭過嬪妃侍寢了,莫非是動了念頭?
皇帝自然知道王志所想,而面對王志,這個從他兒時一直陪伴至今的摯友,他也沒什麼可隱藏的。
“給太子用。”
王志瞳孔猛地一縮,一時來不及回應。
皇帝蒼老的聲音又響起,將他的神智拉了回來。
“沒了朕,她該怎麼辦?若無子嗣傍身,他一個女兒家,如何支撐下去。”
王志慢慢地垂下了眼眸,艱難地抬起雙手,握拳行禮,聲音中帶了一絲不忍。
“臣,遵旨。”
此時雪還不大,道路也還暢通,徐言下令讓隊伍加緊速度前行,趕在大雪覆蓋道路之前到。
馬車一出城門,昭陽內心就雀躍不已,泥土裡散發出來的青草味道像極了自由的味道。她忍不住拉起一旁的車簾,探出腦袋往外望去。
隔著點點雪花,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徐言那張俊美的側臉,只一眼,就讓昭陽再無法移開。
他身姿挺拔的坐在馬上,一身黑色的狐裘襯得他氣概凜然,濃眉微微皺起,視線平平穩穩地落在前方。雪花洋洋灑灑,落了他滿身,黑白相間,煞是好看。
這張臉,這個氣場,不知有多少女人為他傾倒,可惜了,是個太監。
他若不是個太監該有多好。
昭陽有些惋惜,將頭靠在車窗上,歪著腦袋一直看著他。徐言的馬一直跟隨在昭陽旁邊,不疾不徐,恰好維持同樣的速度,感覺到身旁有一道柔光注視著自己,轉過頭來看,昭陽正失神地看著自己,眉頭不由得皺得更深了。
“外面冷,殿下快些進去。”
“嗯?”
昭陽後知後覺地回過神來,往徐言的身後望了眼。
“我想看看風景。”
徐言看了前路一眼,道。
“把頭伸進去吧,病才剛好,還想再病不成?”
昭陽癟癟嘴,卻還是依言將頭伸進了車窗,靠在窗璧上往外看。
徐言又慢了一步,將漫天風雨都擋在身側。他以為自己做得足夠小心,卻突然聽昭陽道。
“徐言,你冷不冷?”
徐言側頭看了她一眼,又轉過頭去,道。
“臣不冷。”
昭陽看著寒風吹得徐言狐裘飄起,再次往遠處看了一眼,放下了車簾,坐回車內。徐言也往前走了一步,回到了方才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