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陽聽著頭疼,讓阿玉出去把他趕走。也不知是王瑞安力氣太大,還是阿玉成心放他進來,昭陽再抬頭時,他已經跪在了地上。
“陛下,奴才就說幾句話,說完就走。”
昭陽扶額道。
“長話短說。”
“是。”
“乾爹這個人吧,您看著他挺自信,挺體面的,其實他骨子裡自卑又敏感。”
“……”
“您不知道,他這一路走來不容易,先是被有心之人介紹到先皇后的宮中去了,相必您也對先皇后與乾爹的事有所耳聞,但這些都是被逼的,都是遭受了無數次毒打與責罰,為了保命不得已才妥協的。後來先帝看中了他,才將他拉出泥潭。”
“……”
“乾爹這個人骨子裡倔強又驕傲,先皇后那些年碾碎了他所有的驕傲,逼他吃泔水,不給他飯吃,看著他與野狗搶食,撕碎他的衣裳讓他大半身子裸露在外面供下人觀賞。鞭打更是家常便飯,為了自保他不得不違心伺候先皇后。”
昭陽越聽越覺得震驚,單看著徐言那張清高冷淡的臉,絕對想不到他以前竟然遇到過這些。
難怪呀,他一提起先皇后周身溫度驟降,眼神裡的恨意藏都藏不住。
“正因為如此,他才慢慢變得敏感起來。您身份尊貴,生活在驕陽下,從未染過汙穢,他跟您在一起本來就有些自卑,一直覺得自己配不上您。此番他一定也是因為覺得您厭惡他,不想讓自己太難看,才會主動離開。哎呀他這個人就是軸的很,凡事又容易多想,所以呀,才會誤會了您的意思。”
昭陽捏著那那枚小小的同心結,想著他請命做監軍時決絕的樣子,竟是因為覺得自己厭棄他了嗎?
她是有些生氣的,說好了商議事情,他卻不分場合地欺負自己,看著她痛得哭也不停下,只顧著自己發洩。但也僅限於此,她從未厭惡過他,更沒想過要與他斷了。
她從未想到過徐言竟然這麼敏感,她仍舊有些生氣,她還以為他們之間已經堅不可摧,沒想到還是生了嫌隙,她站起身看著宮門口的方向,恨恨道。
“讓他自己去猜,去想,非得讓他急上一急才好。”
徐言走了這一段時間,昭陽日日擔驚受怕,前線戰事一直焦灼著,宣王對他恨之入骨,雲夏王也恨極了他,他此番前去風險極大。昭陽開始後悔,自己當初怎麼就不強硬一點,直接拒絕他,再把他關在司禮監的值房裡看著。當時也是被氣糊塗了,糊里糊塗的就允了他,等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
這一日上朝終於傳來了好訊息,此戰告捷,大梁的軍隊終於收復了幽州,宣王慌亂中逃到了湖廣。
昭陽還沒來得及高興,噩耗便傳了來。
監軍身負重傷,下落不明!
昭陽只覺指尖冰涼,全身的血液在這一瞬間似乎都被凍結了,許久,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你說什麼?”
“監禁大人受命引一隊人馬偷襲,卻反被敵軍大隊人馬偷襲,身負重傷,眼下已經下落不明。”
她幾度站立不穩,是一旁的王瑞安緊緊扶住了。
戰場瞬移萬變,本就難以控制,但昭陽卻察覺出一絲異樣,一般情況下,監禁只負責監視,怎麼會臨危受命?還是偷襲這麼大的事。那些大部隊的敵軍,真的是巧合嗎?
昭陽好不容易才緩了下來,坐回龍椅道。
“傳令下去,朕要御駕親征!”
大殿中突然靜默了一瞬,隨後大臣紛紛跪了下來。
“陛下不可,你萬金之軀,不可涉嫌!”
“是呀,戰場危險,您萬萬不可冒險。”
……
昭陽置若罔聞,一邊往下走,一邊道。
“宣王與湖廣總督不過地方惡霸,雲夏國宵小之輩,為何能讓我們戰事如此焦灼?孤要親自去看,親自去滅了他們!”
朝臣還在極力反對,昭陽卻已經下定了決心。
“王瑞安,衷心不二,睿智聰慧,今特擢升為秉筆,與內閣,錦衣衛指揮使常林共同理政,所有政務皆由幾人全都簽字方可下發,下發的指令,朕回宮後逐一檢視,若有徇私,削首!”
王瑞安驚訝得合不攏嘴,昭陽瞪了他一眼。
“怎麼,你不願意?”
他立刻跪在地上。
“臣,遵旨!”
內閣與常林也跪在地上。
“臣,遵旨!”
……
昭陽安排了阿玉和厲昭陪自己出宮,阿珠和景楨則是留下來照看霽安。
她抱著霽安,越看越心疼,那麼小小的一團,才剛滿三個月就要與父母分別,抱著抱著,昭陽溼了眼眶,她心有多痛,這會兒就有多不捨。
但她必須要去,徐言生死未知,她必須要去,為了徐言,也為了大梁。
她把孩子交給景楨,握住她的手,鄭重道。
“朕今日就把太子託付給你了,朕此去兇險萬分,萬一……就讓常林與內閣輔政,王瑞安是個靠得住的,有什麼拿不定主意的事就去找他。”
景楨淚眼婆娑。
“陛下。”
“還有,提防皇后,東廠不是有毒藥,且只有徐言有解藥嗎?朕讓厲昭給你,必要時喂她吃下,一定不能讓她作亂。”
“……奴婢知道了。”
昭陽起身將景楨與霽安一同抱住。
“景楨,對不起,朕本來還想讓你擇一個夫婿出宮去過安穩日子的,是朕自私,對不起。”
景楨埋在昭陽肩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陛下,奴婢只是擔心你。”
昭陽抱著她道。
“你跟王瑞安要注意提防常林,若朕回不來,皇后也必不能再有子嗣,大梁朝只能有一位太子,你明白嗎?”
景楨鄭重地點頭。
“奴婢明白的,皇后也始終只有太子這一個依靠。”
景楨睿智,昭陽自不必多說,趁著夜色便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