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人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
可看到秦虎那殺人的眼神,頓時打了個寒顫,再也不敢回頭。
血腥味混著泥土的氣息,在晚風裡飄蕩。
陳元生胃裡一陣翻江倒海,他強忍著不去看地上那些扭曲的屍體。
他是個讀書人,見過最慘烈的場面,也不過是鄉鄰鬥毆頭破血流。
眼前這一幕,已經超出了他的認知。
他的目光落在秦錚身上,後者正用一種近乎於欣賞的眼神,打量著秦虎剛剛的傑作。
這讓陳元生心裡發毛。
他當然明白秦錚留下那三個活口的意圖。
當初秦錚能夠搶下黑風寨,那是因為裡面只有三五十號人。
可……那也只是黑風寨。
剛剛那俘虜交代,王大刀的老大是黃巾寨的。
黃巾寨!
這三個字在附近州縣,簡直是能讓小兒止啼的兇名。
據說黃巾寨主張峻,手下有上百號亡命徒,個個心狠手辣。
黑風寨這種幾十人的小毛賊,在黃巾寨面前,連提鞋都不配!
現在殺了王大刀,等於直接捅了黃巾寨這個馬蜂窩。
秦錚手裡是有火藥,威力確實驚人。
但火藥能用幾次?
對方可是上百號人,一旦被圍住,他們這點人,還不夠人家塞牙縫的!
陳元生的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嘴唇動了動,想說什麼,又咽了回去。
他只是一個童生,秦錚才是主心骨。
自己這時候潑冷水,會不會……
秦錚彷彿後腦勺長了眼睛,他轉過身,恰好對上陳元生憂心忡忡的目光。
他臉上還帶著淡淡的笑意,那笑容在火光下顯得有些莫測。
“怎麼了,元生?”
聲音不大,卻讓陳元生心頭一跳。
他看了一眼旁邊像鐵塔一樣杵著的秦虎。
那傢伙正用袖子擦著木棍上的腦漿,動作自然得像是在擦拭農具。
陳元生定了定神,他知道自己必須說。
這不是為了他自己,是為了這裡所有人的命。
“老爺。”
他斟酌著用詞,“我們殺了王大刀,黃巾寨那邊……”
他沒有繼續說下去,但意思已經很明顯。
秦錚點了點頭,示意他繼續。
得到鼓勵,陳元生膽子大了些,語速也快了起來。
“我聽人說,黃巾寨人多勢眾,足有百餘人,而且個個都是殺人不眨眼的悍匪。我們……我們現在人手不足,就算有火藥,恐怕也……”
他停頓了一下,最終還是把心底最大的擔憂說了出來。
“硬拼,無異於以卵擊石啊!”
話音落下,空氣似乎都凝固了。
秦虎擦拭木棍的動作停了下來,一雙兇狠的眼睛瞥向陳元生。
在他看來,秦錚的決定就是天意,不容置疑。
陳元生被他看得後背發涼,卻還是梗著脖子,沒有退縮。
秦錚沒有立刻回答。
他走到一旁的水缸邊,舀起一瓢水,慢悠悠地衝洗著雙手。
水聲嘩啦啦地響著,敲打在每個人的心上。
直到把手洗得乾乾淨淨,他才甩了甩水珠,轉頭看向陳元生,臉上沒有半分被冒犯的惱怒。
他反而笑了。
“元生,你覺得土匪最怕什麼?”
陳元生一愣。
他一時沒能跟上秦錚的思路,只能下意識地回答。
“怕……官兵?”
“沒錯。”
秦錚用一塊布巾擦乾手。
“但他們更怕的,是死得沒有價值。”
“黃巾寨人多?那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