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凡繼續說著,聲音已經低沉嘶啞,卻異常清晰,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我冒著風險做事的時候,是大義。出了力,立了功,轉頭就能因為另一重‘大義’被當成棄子。這棋下得真是高明。”
他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氣,眼眶不受控制泛起的酸澀和滾燙。“但我蔣凡…不是你們棋盤上沒名沒姓的卒子!”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決絕的狠厲,“我可以配合,可以進去,可以把我掙的那些沾著泥帶著血的錢都吐出來,但我有個條件。”
“你說。”汪禮教的聲音依舊平穩,但仔細聽,能察覺到一絲極細微的緊繃。
“給我點處理的時間。”蔣凡目光灼灼地盯著汪禮教,“不多,就幾天,我身邊那麼多親朋好友,需要安排清楚。還有一些私人恩怨,也需要處理清楚。”
他腦海裡開始不斷閃現著身邊幾個親近的女人,鍾玲也在其中。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覺察到那些閃現的女人,唯獨少了自己正牌女友汪文羽,心口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他清楚,無論什麼時候,汪文羽在他在心裡都有著無人可以替代的位置,而汪禮教的決定,讓他明顯感覺到,無論自己多麼努力,還是與汪文羽有著不可彌補的差距,這樣的差距不是金錢,而是身份。
他的聲音更加堅定道:“只有安排好這些,我心裡才踏實,才能做好你的棋子。”
汪禮教見蔣凡最終選擇了配合,複雜的眼神裡多了一絲欣慰,心裡卻像被細密的針尖反覆刺扎,泛起刺骨般的疼痛。他面上不露分毫,將所有翻湧的情緒死死壓在眼底,只是極其緩慢又無比堅定地搖了搖頭。
夜色下,他的面容顯得格外冷硬,彷彿一座不受任何情感撼動的山巒。“不行。”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和最終的判決,“沒有幾天。最多今天這一夜。”
“今天這一夜?”蔣凡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剛剛壓下去的怒火再次轟然竄起,“你讓我一夜之間怎麼安排?那是我的心血,還有跟著我出生入死的兄弟和親友,不安排好他們,你讓我怎麼……”
“刻不容緩,只有一夜,對方才會相信你是猝不及防,已經被他們打壓,這場戲才夠真,起到最大限度麻痺他們的效果。”汪禮教打斷他,語氣急促而強硬,帶著一種不容反駁的急切,“時間拖得越久,變數就越多,他們的警惕心就會越強,即使犧牲了你,最終可能也收不到什麼效果,那就得不償失。”
說到這裡,他毫不掩飾地嘆息了一聲,語氣裡也多了一絲溫度:“無論你是否還認我這個老爸,而我是把你當自家人,當我的女婿,才決心犧牲你。這是我個人的決定,與你梁叔和鄭明翰無關,你別恨……”說到這裡,他的聲音已有些沙啞,趕緊轉過頭去,想避開蔣凡的目光。
蔣凡的注意力一直在汪禮教的臉上,他敏銳地覺察到汪禮教轉身那一瞬間,眼眶裡閃過一道水銀的光亮,他確信那是眼淚,想到汪禮教這樣的人物,還能為自己流淚,那是真的心疼自己,只是在大義與親近之間,他選擇了大義。
同時他也清楚,這些地方事務原本與汪禮教沒有什麼關係,他卻參與進來將所有責任攬到身上,在自己這個準女婿面前扮演惡人,還著重強調與梁東和鄭明翰無關,這樣的人格魅力再次征服了蔣凡。
他遲疑了片刻,喉嚨像是被什麼堵住,幾經掙扎,才從齒縫間擠出微弱而顫抖的聲音,帶著未散的哽咽:“爸,剛才那些都是我氣頭上的渾話,你別放在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