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事……”
明舒努力擠出一個釋然的笑,“吸收了太多的氣運,身體有些承受不住,將它們化解掉就好了……我得在這裡閉關一段時間,但不知會是多久,小澈和窈窈……你想法子替我瞞一下——”
傅直潯打斷她:“我會安排妥當。要不要讓清虛帶著大印過來?”
明舒苦笑:“如今我身體裡的氣運,怕是能將大印震碎,沒用了……”
傅直潯突然一把抱住她,身子都有些微微發抖:“你會沒事的,對嗎?”
明舒輕輕拍了拍他的背:“不會有事,你別擔心……我覺得,我要進階了……”
傅直潯一驚。
明舒:“我不是很確定,但如果不是這樣,我的身體不可能承受那麼多的氣運……”
傅直潯心中稍安,才不舍地鬆開了手,留她在殿中。
明舒盤膝坐在後土娘娘塑像下,入定之後,時空便在她的世界裡消失。
她陷入了混沌之中。
穀雨,立夏,小滿……花開花落,綠樹陰濃,時間在棲雲山的草木枝葉上經過,落下清晰可見的痕跡。
傅直潯就宿在距離玉清觀不遠的普濟禪寺,每隔五日入一次宮。
光啟帝原本對此很不滿,最位高權重的文臣竟然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像什麼話!
他向來是有一說一,不委屈自己的性子:“要不要朕和百官遷就你一下,以後朝會都在普濟禪寺開?”
傅直潯面不改色:“這樣也好。”
氣得光啟帝想用奏摺砸他。
楚青時只得出面做和事佬,告訴了光啟帝黃河大水後的故事:明舒生死未卜,傅直潯用命救她。
“這一回,國師也是為東晟祈福而身受重傷,左相自然憂心。”
這話說得光啟帝無法反駁。
那一場祭天祈福儀式著實有效,東晟境內的春耕順順利利,實在是多年罕見。
原本各地還有零星的叛亂,但因這“上天降福於新帝”之事,叛亂都失去了藉口,輕而易舉被打壓了下去。
算了,隨這小子去吧。
要是真跟這小子鬥氣,他怕是得被活活氣死。
光啟帝是個惜命的人,說服了自己:對待傅直潯要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後來傅直潯都不來上朝了,他也忍住了沒吭聲。
不過,傅直潯倒不是故意不上朝,實在是他顧不上了。
他體內的幽冥之火發作得越來越頻繁,他跟明舒一樣,到後來也是閉門不出的狀態了。
短短一個月的時間,趙伯的頭髮全白了。
派了一批又一批的人去東海找“養神芝”,卻沒有一個好訊息傳來。
眼睜睜看著傅直潯淪陷在幽冥之火的折磨裡,每發作一次,身體便衰敗幾分,趙伯心急如焚。
他不知道,也不敢想,他的少主會不會在某一次的發作裡,再也醒不過來。
而他,對這一切已經束手無策了。
無奈之下,他對傅直潯說:“要不要喚醒少夫人……”時間怕是不多了,能守一日便一日吧。
被傅直潯一口回絕:“誰都不準去打擾她!”
趙伯這些日子焦灼不安,火氣有些大,一時沒忍住:“她要是連你最後一面都沒見上,難道不是更後悔更難受嗎?!”
傅直潯抿緊了唇,眼底一片晦暗。
他什麼都想過了。
也知趙伯說的都是對的。
但在“讓她看著自己去死”和“見不上最後一面”,他仍是選擇了後面一種。
寧可快刀斬下,也不想她受鈍刀子割肉的苦。
從前他只想用盡一切辦法,讓她心裡念著自己,如今他倒是希望,她能夠儘快忘了自己——如此,她才能像從前一般,自由自在,活得瀟灑。
可這麼想,他卻如萬箭穿心一般,比烈火焚燒還痛苦。
如果她忘記了他……
他終究還是自私的。
傅直潯並不知,他每一次幽冥之火發作,明舒都知道。
但她並不知道緣由。
對於傅直潯而言,幽冥之火燒在魂魄裡挫骨揚灰一般的痛,於明舒而言,卻只是渾身發燙,像是發燒。
她以為是她吸納氣運時,幽冥之火產生的排斥,所以並沒有放在心上。
只是,當心口傳來萬箭穿心的劇痛時,她才猛地從混沌中甦醒。
傅直潯……他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