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樓二樓雅間內,檀香嫋嫋。
身著樸素衣衫的閻赴平靜落座,淵渟嶽峙。
窗外夕陽將他的影子拉得老長,斜斜投在繪著食為天包廂老舊的屏風上,如同一杆旗幟。
“虎掌櫃,請。”
閻赴溫和開口,竟有些不怒自威之態。
“聽聞虎掌櫃等人,是得到縉紳四族訊息,前來售賣糧食的?”
虎全海聞言變了臉色。
這位知縣倒是好靈通的訊息,自己才來從縣多久,還沒見到縉紳四族買家,就被打聽了個一清二楚。
但眼見著生意在前,虎全海也忍不住開口。
“不錯,但虎某聽聞四族如今遭遇不測......”
這種交易上一旦露怯,自然會被壓價,但相比之下,虎全海更怕幾十車糧食折在自己手裡,這些糧食一旦黴變,那當真是一文不值了。
閻赴聞言沉默片刻,臉上悲憤交加,聲音卻穩如磐石。
“慚愧,說來都是本縣的不是。”
“從縣四族遭此大難,本官實在痛心疾首!”
虎全海摩挲著粗糙的手指,皺眉地打量著這位傳聞中的閻青天。
他身後站著四個腰佩彎刀的族人,刀刃在暮色中泛著寒光,馬匪的凶煞氣息瀰漫。
閻赴與虎全海這位年輕的族長對視,心中思索。
之所以知曉此事,赫然是因為之前在查抄四族往來信箋的時候看到的。
虎家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他派人暗中調查,才發現此族表面上算是商戶,背地裡卻做著馬匪的勾當。
大家都傳言他們只劫掠過往富商和縉紳,實際上普通百姓也不是不劫,只是縉紳富商劫財,百姓,卻是連人也回不去!
“閻大人節哀。”
虎全海咧嘴一笑,眼眸平靜,似乎買主是誰無所謂。
“只是不知這黑山匪是個什麼來頭,竟敢對縉紳下手?”
要知道這世道,馬匪在外能劫掠,入了城可就是個普通騎馬之人,和真正有甲冑箭矢火銃的兵馬,戰力完全不在一個檔次。
君不見他虎家如此勢力龐大,也只敢在野外剪徑。
想不到小小一個從縣,居然有山匪能闖入縣城將人滅門,怎麼能讓他不好奇?
聽到虎全海發問,閻赴重重放下茶盞,瓷器與紅木相撞發出清脆的響聲,眼底也恰到好處的浮現出一縷恨意。
“上月四族運糧隊在野豬峽遇襲,他們便私自組建鄉勇剿匪,隨行的不光是家丁護院,還有本縣和巡檢司,衙役,一併護送。”
他拳頭砸在桌上,震得盤中蜜餞跳了跳,幾乎算得上咬牙切齒。
“誰知反被匪寇偷襲莊院,滿門......唉!”
說到悲切處,閻赴眼眶泛紅。
他袖中暗藏的薑片刺激著眼瞼,竟硬是逼出兩滴淚來,閻赴心中漠然,這演技若放在京城戲班,怕是能當臺柱子。
虎全海眯起眼眸。
他十三歲隨家人走南闖北,迄今已近十年,見過太多官吏演戲,但眼前這位知縣悲慟中帶著三分恰到好處的惶恐,和著眼淚,讓他一時難辨真假。
“不過虎掌櫃的也不容易,如今眼見便要入了冬,糧食再運回去,難免沾染潮氣發黴,既如此,本縣願用四族庫中財帛換取糧食。”
閻赴擦拭乾淨眼淚,壓低聲音,從懷中掏出一本藍皮賬冊。
“這是初步清點的清單。”
虎全海接過賬冊,目光劃過白銀六萬兩,布匹兩萬匹等字眼時,瞳孔微微收縮。
本章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