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中,一個身著黑袍的少年緩步而入,手中刀鋒滴血,赫然是之前閻赴在農家大院磨的那柄刀。
他半邊臉隱在陰影中,露出的那部分風吹日曬下逐漸成熟的面龐。
“好大的膽子,哪裡來的蟊賊,竟敢闖入官驛,謀害朝廷命官,要造反嗎!”
趙德祿嘶聲咒罵,色厲內荏,企圖穩住自身威嚴,卻見那少年身形一閃,已到近前。
刀貫入血肉的景象格外狠辣兇悍。
趙德祿只覺得喉間一涼,接著視線便是天旋地轉,他難以置信地捂住脖子癱倒在地,卻止不住那汩汩流出的血漬,身軀終於轟然倒地。
鄭漣見著這一幕,骨子裡的寒意直衝頭頂,腦子飛速思索。
對方明顯不在乎是不是謀害朝廷命官,甚至不在乎他們的身份,可這個時候,誰會殺他們呢?
腦海中思緒飛速轉動,彼時鄭漣忽然愣住,一身肥膘發抖,滿臉的難以置信。
因為他想到了一個最不可能的身影。
誰有能力在防守森嚴的縣城驛館內對朝廷命官動手?
一想到之前悄無聲息的縉紳四族滅門案,鄭漣覺得一切都在被一根無形的鎖鏈連結。
腦海最終的畫面,居然是那個畏畏縮縮的青年知縣。
閻赴!
這一刻,鄭漣咬牙,不敢怒罵,因為他想到剛才趙德祿的下場。
於是他只能跪在地上,不住地磕頭,假裝沒有認出他們來。
“好漢饒命!我有銀子,有很多銀子!都給你們!”
黑袍少年閻天歪著頭看他,眼中帶著冰冷的殘酷。
他想起大人磨刀時說的話。
“蠹蟲肥了,便是莊稼該施肥時。”
“等等......”
鄭漣似乎從少年的眼神中讀出了什麼,褲襠突然溼了一片。
閻天輕笑一聲,靴尖踩上對方頭顱,刀刃利落。
北風席捲,驛館的火光映紅了半邊天空,殺聲已漸漸稀落,黑袍軍如黑潮般退去。
閻玄平靜開口。
“屍體已經處理乾淨,現場佈置成了土匪劫殺的樣子。”
閻天微微頷首,如今儼然已經有了氣度。
“這些貨色的身軀,都放到馬車裡面運走,務必不要驚動其他人,包括縣政司。”
閻玄幾人目光凜然,狠狠點頭。
他們都是參與過殺官的一批人,最早劉覆文便是死在他們手中,大人既然沒有透露出要告訴最底層將士的事,如今他們自然也不會暴露出去。
看著被運送出去的馬車,在從縣的青石板街道上搖搖晃晃,發出聲響,閻天神色亢奮,抹開臉上沾染著的鐵鏽氣味。
少年腦海中浮現出昔日第一次見到大人的場景。
那一日黃河的風浪很大,冷的他和妹妹直打哆嗦。
大人給了他一塊已經冰冷的麥餅。
他永遠記得大人看他們的眼睛。
別人都將他們當作物品,牲口,但大人不是,大人拿他們當人看的。
大人用一兩銀子一個人的價格買下來他們。
現在。
“我家大人終於造反了,嘿嘿。”
少年笑著,黑夜寒風,街道上矗立的身影,宛若一柄刀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