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歡是到了太白樓,才知一同聽戲的並不是只有楊夫人,還有商會的林老闆。
林明錄不過二十三,喪妻,家中有個幼子,為人倒還算周致。
知曉單獨見面不妥,便由楊夫人做中間人,將開酒樓擬定的協議,置於桌上。
“聽聞沈娘子不日就要與夫君一同回京都,沈娘子這般有膽識頭腦的人定能有所作為,在下便斗膽先將這協議簽好。”
林明錄曾偶然聽到沈娘子與蔡老闆談及生意,她雖是個女子,可有自己的見解。
他也見過沈娘子繪製的成衣款式,受到追捧也是理所應該。
如今生意不好做,且看沈娘子與那位京都的大人有些交情,他何不借機攀上這高枝。
卿歡卻並未答應,“此事不急,到時我會差人聯絡林老闆,畢竟漁業這塊,還是林老闆有路子。”
“是林某唐突了。”
之後林明錄便起身告辭,卻沒走遠,反而若有所思地看著樓內。
“可惜了,她那夫君卻不知何時回來,若她沒有夫君……”林明錄不由生了幾分幻想,只不過終究是綺念,他搖頭失笑。
身邊的小廝道,“沈娘子那夫君總是在外,誰知會不會回來,這跑貨的在外遇到個險事兒,死在外頭也是常有的事,到時老爺噓寒問暖,興許能玉成好事。”
林明錄恍惚了下。
她一直戴著帷帽,但隔著細紗,隱約看到嬌媚的輪廓。
“叱,這大路是你們家的嗎?站在路口閒談,被馬衝撞了算是誰的責任?”一名喬裝打扮的侍衛語氣不快。
他自是聽到這些人背地議論他家側夫人,膽敢肖想側夫人。
戚修面具遮臉,此番神色陰晴不定。
林明錄感到一股寒氣直逼他後頸子,便訕訕離開。
馬匹在門口低低嘶鳴,樓內的卿歡下意識轉首,春日暖陽金燦燦,灑在那人藏青衣袍間。
卿歡撐案起身,聲音微顫,“楊夫人,我忽然想起出來的倉促,小兒還未哺餵,眼下只怕受不住餓。”
知曉她院中有個嗷嗷待哺的嬰孩,楊夫人表示理解,當即讓人護送她出去。
卿歡出了太白樓,瞥了眼翻身下馬的偉岸郎君,那一眼飽含無限思念。
看得戚修凜想大步上前,握住她的手。
不過此處人多,他生生忍住。
等卿歡上了馬車,駛到人少之處,他撩開簾子便俯身入了車內。
許久沒見,她倒是還算淡定,便是見到他,也沒主動撲到他懷裡。
戚修凜目光灼燙,見她不動,擰眉摘下了面具,“是我。”
“我知曉。”她微笑。
他深吸口氣,馬車裡香馥馥的,是她身上的氣息。
“京都的事已經解決,四皇子被褫了封號,收了兵權,與庶民無異,餘生都要被幽居在高牆裡,至於旁的人,等你回了京都再去見。”
他坐在車凳上,挪到她身邊,見她皺眉,當下心都涼了。
這是怪他來接的遲了?還是怪他來得不是時候。
卿歡胸口漲起來,那嬤嬤做的魚湯膳食的確下乳,便是半個時辰不吃,也要用熱帕子擦拭。
原本是要找個乳母,但她覺得多少讓潮兒吃上一段時間,等半歲之後再斷乳。
路上,他低聲細語,她顰眉躬身。
到了別院也是直接去了內室,讓秋蘭去取乾淨的衣裳。
戚修凜站在廊下,身子僵著,半晌動不了。
還是羅氏讓人去給他備了熱水讓他先去沐浴。
……
晚膳後,卿歡先哺了潮兒,再將孩子交給嬤嬤。
他早已沐浴更衣,薰香,烏髮披散在後背,坐在屏風外安靜地等著。
卿歡餵養孩子的間隙,他已經從羅氏口中得知曉這些時日的事,包括之前從北境來到淮揚,未曾告訴他的一些細節。
她繞出屏風就看到他翻看書冊。
“夫君,我……”
他合上書冊,攢著淡淡的青葉氣息,朝她緩步走來,“你如今的字寫得愈發好了。”
卿歡唇瓣輕動,“我每日都要寫字,會寫十多種字型。”
“你這個人,也愈發的好了。”看她與人交談,坦然大方,毫無從前扭捏,從內到外換了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