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點微渺、汙穢的靈性殘渣,脆弱得甚至連一片雪花都無法吹動。卻在飄出唇齒的瞬間,迎上了那道由天道規則凝聚而成的寒寂劫雷光點!
“噗。”
極其輕微的接觸聲。
那點蘊含著純粹寒寂規則、足以摧毀星辰的力量,與這絲渾濁的殘念觸碰的剎那,並未湮滅它。滅殺的規則產生了極其微小、無法理解的遲滯。天道無情,執行卻有跡。此刻的撞擊點,恰恰卡在寒劫雷光規則鏈條最精密銜接的那個奇點上!如同微塵落在齒輪咬合最深的縫隙。
就是這一絲遲滯!
林墨玉斷臂處搏動的玄魄冰核爆發出一聲只有他自己能“聽”見的尖鳴!殘存的、所有的深黑爪痕盡數回縮、凝為一束黑中透藍、不過指尖粗細的光錐!光錐無視了剎那遲滯的規則屏障,精準無比地刺入了寒劫雷光核心那毫釐之差的空隙!
無聲的貫穿。
沒有爆炸。寒劫雷光核心處,出現了一個漆黑的孔洞。光錐穿透雷光,射向無盡天穹深處!那道原本純粹的規則雷光,如同被汙染的冰晶,迅速變得渾濁、暗淡,隨即,毫無徵兆地……潰散了。
冰蓋不再下壓。空間碎屑般的罡風停了。無數懸在空中的冰雕殘骸無聲墜落,砸進下方厚厚的冰晶塵屑中。
林墨玉依舊保持著右臂指天的姿勢。覆蓋身體的寒霜正在迅速瓦解、剝落,露出其下乾癟朽壞的肉身。斷臂處搏動的黑冰沉寂下去,內裡的玄魄冰晶碎光也幾乎黯淡不見。
殘軀落地。砸進厚厚的冰晶粉末裡,沒有聲響。枯槁灰敗如千年古屍。天劫散逸的最後一股規則寒流拂過冰原,吹動著那些凝固的空間冰雕,也撫過他幾乎失去生命氣息的身體。
沒有聲息。冰原重歸死寂。
某一刻。
他塌陷的胸腔極其微弱地起伏了一下。極其緩慢,彷彿從萬載玄冰中擠出的第一縷生氣。
冰原之上,無聲無息地出現了一點幽藍的微光。起於冰髓深處,懸在他朽爛不堪的心口位置。
深潭漆黑,不見波紋。冰臺正中,林墨玉形銷骨立。灰袍裹著朽骨,千年死寂刻入霜白褶皺。右臂斷處,黑冰覆裹,內裡幽藍星芒(玄魄冰晶殘餘)微閃。眼窩深陷,瞳如寒淵,映不出光。皮似風化石片,枯槁,無痕,只餘冰封千年的死寂。道基深處那道近乎崩碎的天劫傷痕,終被極寒與時光強行凍結。唯“存在”。
潭水無波,深處物醒。冰晶的核,在枯竭道基死淵中搏動。每跳一下,無形冰風在朽脈刮過,帶走僅存的道痕、劫痛、時光碎屑——餵養冰晶自身永不厭足的“寒”。黑冰封層滲出一縷透明寒氣,刺穿死水,沒入冰淵。寒氣所觸,冰壁潛伏的寒螭、淵底沉眠的寒虯,其兇戾冰魄驟然驚醒。
林墨玉抬手。慘白光束撕裂黑暗,貫穿冰淵,禁錮住一道遁逃的幽藍魂核(冰鱗玄蟒)。沒有轉化,更無吞納。殘軀無力支撐此等消耗。他僅將冰魄狠拍向斷臂黑冰!噗嗤。冰魄爆碎,能量被黑冰瘋狂吮吸。冰層搏動加劇,內裡星芒更刺目一分。如投薪入爐。冰淵沸騰。冰稜無聲融化。
極北盡頭,天穹如冰蓋下壓。罡風捲著空間碎片。林墨玉殘軀在淵底格格作響。黑冰搏動癲狂,幽藍光芒似欲透出。千年獵魄所得,盡蓄於此。
冰蓋坍陷。空間層面向下碾壓。其核心,一點無色無形的存在(寒寂之劫)鎖定了他——此域天道以極寒法則鑄就的滅殺之令。
動!林墨玉撞向塌陷虛空。斷臂黑冰炸開——無數扭曲空間的漆黑爪痕,撕裂虛空,死死攫向那道滅世寒劫!
嗤啦——!萬載玄冰被薄骨刮削的厲鳴刺穿死寂。黑爪與劫光纏鬥。幽藍空間碎片濺射凍結。黑爪被劫力蝕滅。滔天寒意順著湮滅的爪痕倒灌!冰晶瞬間覆滿林墨玉軀幹,血液凝滯悶響。他悶哼,左手猛結印,殘餘力量盡數壓向黑冰核心!轟!幽藍星芒狂湧,新生的、凝練的漆黑爪痕決死撲劫!
劫光在無盡爪痕撕咬下,黯淡一絲。代價是小半殘軀徹底化為堅冰,生機湮滅。黑爪瀕臨潰散。
渾濁厲芒在凍結的左眼深處炸開!頭顱後仰,頸骨脆響。乾癟的嘴唇翕張。
“呵…”
一聲枯骨摩擦般的吐息。並非術法神通,是他枯骨中除冰核外,最後一點屬於“林墨玉”的殘燼——千載道傷痛楚、淵底孤絕、屠戮的孽,與冰封千年此刻燃燼的求道執念。灰白光絲,如殘燭,飄向劫光。噗。微塵撞上無上規則核心。一絲無法理解的遲滯,卡死劫光執行的那道奇點。
遲滯!斷臂冰核發出無聲尖嘯!殘存黑爪盡數回收,凝成指尖大小一點黑藍寒錐!刺穿遲滯的規則罅隙,貫入劫光核心孔洞!
無聲。寒劫光流渾濁、暗淡、潰散。
冰蓋止落。罡風停歇。殘冰墜如雪。
他僵立,指天斷臂。黑冰沉寂,星芒近滅。殘軀砸落冰粉,無聲。
許久。一絲微不可查的起伏,自朽壞胸腔艱難擠出。
冰原無聲。心口微凹處,一點幽藍光塵憑空懸停。冰晶碎骸自焦朽軀殼剝離,飛蛾聚向光點。碎骨、殘皮、冰屑、未散的死怨……萬般“殘跡”,在幽藍核心無情約束下,重塑骨架,填補血肉,重續魂絡。
一具新軀立起。膚如冷玉,再無痕。只右臂齊根處,一片虛渺的空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