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爺爺！”左念微進門先給楊昌濬做了一個揖。
“哎，快起來，修平這是剛來江陰？未曾出去玩耍一番？江南的樣子可與八閩大不一樣嘞。”楊昌濬笑著扶起了左念微。
“如今正是國家百廢待興之際，我哪敢怠慢吶。”
“哎呦，你這孩子，哈哈……”楊昌濬笑著指了指左念微，一副瞭然於胸的模樣，“說吧，你來找老夫，定然不是為了來逗我開心的吧？這江陰要塞的什麼東西你看不順眼？”
“嘿嘿，瞞不過您老！”左念微陪著笑了笑，“不過咱還真不是為了這個來的，江陰要塞的兵練得很好。”
左念微說的確實是實話，江陰要塞以及軍港裡的軍隊，已經有了很大的革新，從軍隊建制上，不再是傳統的“軍—營”二元制了，而是“軍—翼—營”三級的模式，其餘的小編制，如哨、隊等，也被有效的利用了起來，在實際上形成了類似西方軍隊的制度。
這一改進看起來不大，但卻是向著根本動了一刀，打破自洋務運動以來，各支傳統軍隊只重灌備改進而不重編制改革的練兵方法。
“咱這次來啊，是想跟您聊聊海軍的事情。”左念微在楊昌濬面前坐好，開始談起了正事。
“海軍？和水師有不同？”作為一員宿將，楊昌濬對軍隊名詞是非常敏感的。
“如果沒有不同，那我幹嘛來找楊爺爺您呢？我直接把長江水師提督李成國給找來跟您聊聊不就好了？”
楊昌濬假裝生氣到：“有話快說，有屁快放，老夫豈是那種小肚雞腸的人？”
“哎，好，我這次來，就是想請您莫要干涉海軍的訓練。”
“此話怎講？”楊昌濬聽到這話，也嚴肅了起來。
“首先，楊爺爺要懂一件事，海軍與水師不同，水師本質上是為陸師服務的，是補充陸師不足的，但海軍卻與陸軍不同，兩者是完全平級的，而且本國海軍建設又是完全是從西洋，並非本國發展而來，所以在具體戰術與訓練上，海軍與陸軍不僅有著陸海之別，還有著中西之差，兩者相去甚遠。”
“照你這麼說，那為何又要老夫來這海軍？”
聽著楊昌濬的話，左念微很想說：那還不是朝廷太過迂腐。
但左念微也知道這話不能說，畢竟楊昌濬是左孝威保舉的，自己總不能罵自己爹。
“那是因為如今的海軍需要您，需要您處理來自朝廷和地方的各種事務。”左念微這話也是實話。
畢竟“我大清自有國情在此”，左念微還就偏偏需要楊昌濬這樣的在朝廷的渾水裡打過滾的老將來應對他們。
俗稱：用魔法打敗魔法
“海軍的訓練和戰術雖然跟您的兵法略有不同，但向朝廷索要軍費軍餉，處理與朝廷、地方和洋人之間的矛盾等等事情，要是沒了您，那還真辦不成。”
左念微這次說的是實話，對上滿清這灘渾水，要是讓鄧世昌和自己這樣的愣頭青去辦，那指不定要率多少個包出來。
“哼，你小子，暗戳戳的損老夫，嗯？！”楊昌濬撇了左念微一眼。
隨後，楊昌濬呼了口氣，語重心長的跟左念微說到，“你呀，下次也莫與我耍這些，我與你爺爺刎頸之交，待你也真是當親孫子看待，你有什麼話，不妨直說便是。”
“老夫也不是無自知之明的人，那西洋兵法與我國不同，單論陸師技藝，我也尚有不能參透之處，又豈會隨意插手海軍？”
“再者，就算是我想去關管，那也插不上手啊，你找來的那員洋將就是榆木腦袋，我的話他能聽個屁！”
楊昌濬所說的“洋將”，就是左念微找來的琅威理。
最初琅威理受李鴻章邀請，去擔任北洋水師的教官，但由於之前“李—阿艦隊”的事情，琅威理對李鴻章頗有微詞，選擇回國。
但最終在南洋的邀請下，來到了南洋擔任海軍總教習，軍銜為中將（滿清雖然本身沒有軍銜體系，但依然會在名義上授予洋員軍銜，軍銜全部套用洋員所屬國的軍銜）。
在清廷這邊，叫做“提督南洋水師訓練兼航海總教習”。
琅威理素來專橫，與杜業爾是一類人，有才但自負，這也是他們最終都不能在滿清待下去的重要原因，反而是赫德那種油滑的性格才能在滿清的大染缸裡混的風生水起。
“原來是琅威理提督，他的性格確實如此……”左念微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楊昌濬摸了摸鬍子：“這琅小子雖然脾氣臭的很，但練兵確實是把好手，海軍的兵站的可比我手下那群大頭兵要直的多。”
楊昌濬這話左念微倒是不意外，北洋水師的訓練實際上是很受這時候日本海軍推崇的，這從甲午戰爭中雙方火炮命中率和艦船操作中就可以看得出來。
而那些傳聞中，有一部分，例如大炮晾衣服，則是日本的野史和汙衊。
當然，在琅威理離開後，北洋水師的訓練確實有一定程度的下降，但北洋主力艦的大部分艦長，如鄧世昌、林永升，都是很負責任的，所以並沒有太多敗壞。
“那還得您和琅威理提督一起才行啊，沒了您，他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難做嘛。”左念微艦楊昌濬並不生氣，也鬆了一口氣。
楊昌濬沒有說話，但看對方的表情，楊昌濬的心情還是不算壞。
“說到底，我呀，還是想訓練陸師啊。”楊昌濬嘆了口氣，“我都一個年過花甲的老頭子了，哪裡還會什麼海軍的洋玩意兒？”
楊昌濬去年正好60，但他的這場六十大壽卻沒辦成，當時他正在軍營裡，籌備著南洋艦隊南下抗擊法國軍隊。
“你這陸軍練得也挺好的，不是嗎？”左念微也安慰了楊昌濬一下。
“那你看老夫這軍隊比你的新楚軍如何？”楊昌濬看向左念微，有些玩味的問道。
“那肯定是不如的，不過相比於國內的其他軍隊已然是完勝。”左念微在這方面那是半點不謙虛，“您治軍嚴格，裝備統一，號令分明，哪怕是比起淮軍精銳，也是勝過一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