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點了點頭,目光落回窗外,光影搖曳,錯落有致,那便等等吧,此事須得問清楚才好。
申時未到,謝如一便來了。
魏嬤嬤當即命宮人退下,只留自己和靈蘭在旁侍候。
殿內安靜得出奇,葉如棠將手腕露出放在脈枕上。
謝如一伸出手搭上她細瘦的手腕,脈象微急。
謝如一皺了皺眉,“娘娘一切安好,只是今日脈象浮動,不似有病,倒像是驚擾所致。”
葉如棠直言,“謝老可知今日早朝之事?“
謝如一將手撤回,“今日早朝,蕭正山將其堂弟蕭如鶴押至御前,呈上其親筆供詞。蕭如鶴當堂認罪。
他頓了頓,“撞柱而亡。”
葉如棠心中一緊,抬眼看向謝如一。
“老臣常年為蕭家幾位老夫人診脈,經常出入蕭府。那蕭如鶴,“謝如一語氣沉了下來,“不過是蕭家旁支庶出的遠親,在蕭家,名為‘宗親’,實際過得連積年的老僕都不如。”
她怔怔地看著謝如一,眸光一寸寸收緊。
謝如一嘆了一聲,“老臣斗膽推測,蕭如鶴或並非主謀,應是被其族人逼迫,無奈頂罪。”
葉如棠眉心微蹙,“他家中還有何人?”
“僅有一子,名喚蕭惟安,今年十九。“
“今日午後,是他親自把其父屍身揹回蕭府,但蕭家不許他在家中鋪設靈堂,蕭惟安無奈,只得將靈堂設在一破廟之中,眼下他正四處奔走籌措銀兩,只為……買一口薄棺。”
謝如一忍不住面露譏諷,“老臣聽聞,眾人皆驚歎,蕭相在金殿上坦白無私,直言蕭家之過,聖上下旨,蕭相治家不嚴,罰俸一年。蕭如鶴身亡後,他還在紫宸殿中,涕淚橫流,痛心疾首。”
葉如棠低頭沉思,良久才道:“蕭惟安……”
“靈蘭。”
“奴婢在。”
葉如棠嗓音有些發緊,“取五百兩銀票,換上常服,即刻隨謝太醫出宮。將銀票,送到蕭惟安手中。”
靈蘭怔了一下,旋即應下,“是。”
謝如一抬眼看她,眉心微蹙:“娘娘?”
葉如棠與他對視,眼中淚光閃動,“他父親,蒙冤而死。“
“我爹爹當年,又何嘗不是。“
她別開了頭,看向窗外,“那時我尚且年幼,又被收押,他老人家戴罪之身,連屍首……都沒有。
雪狸輕輕叫了一聲,細若哀鳴,似是替她哭了出來。
她語音哽咽,“如今他尚能守孝於靈前,我便助他,全了這份孝心。”
她指尖微顫,埋藏的太深太久的那份遺憾,在心中驟然破土,露了出來,扎得她渾身抽痛。
謝如一看著她,嘆了一口氣,想起當日師父因是巫蠱案的罪人,聖旨令曝屍荒野,他也無可奈何,心中感慨萬分。
葉如棠如今獨得聖寵,郡主加身,但在他心中,卻仍舊是當年那個,每天纏著他,謝叔長,謝叔短的小姑娘,
他點了點頭,“娘娘仁心。”
葉如棠眼中霧氣氤氳,險些沒有忍住。
靈蘭換上了尋常衣飾,將銀票收入袖中,“娘娘,奴婢這便隨謝太醫出宮。”
葉如棠看著她,抬起手,輕輕為她理了理額前的一縷亂髮。
“去吧。”她輕聲道,“告訴他,人死如燈滅。活下去,才是他父親真正想看到的。”
靈蘭眼圈一熱,重重磕了個頭,“奴婢記下了。”隨謝如一出宮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