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道上,被人攔住。
許棉心頭正煩躁,打量著對面的人,語氣不耐,“你幹啥?”
擋她去路的人是大隊會計的小閨女張慧芳,家裡條件好,穿的夾襖八成新,還沒補丁,那鮮亮的紅色碎花棉布,在一群灰撲撲黑漆漆中顯得格外惹眼。
她長得模樣也算秀氣,就是脾氣跟原身一樣,有些被家裡慣的驕縱任性了,還眼高於頂。
倆人不對付,原因也簡單,都是趙寶生的舔狗。
互相能看對眼才怪了。
張慧芳也在打量許棉,總覺得許棉今天跟以前不太一樣,可具體哪裡不一樣,她又說不上來,“你是不是要替許秋菊,嫁給高二柱?”
許棉蹙眉,“你聽誰說的?”
張慧芳催促,“你甭管誰說的,到底有沒有這事兒?”
許棉無語的白她一眼,“肯定沒有啊,我又沒瘋。”
聞言,張慧芳並不意外,譏笑道,“也是,你能瞧上那種無賴混子?你整天惦記著進城享福呢,只可惜,寶生哥不搭理你……”
擱以前,原身早就該炸了,但此刻,許棉可不會被這話刺激道,只覺幼稚無聊,“是,你的寶生哥只搭理你,眼裡只有你,我祝福你們百年好合行了吧?”
聽到這話,張慧芳卻氣的漲紅了臉,“你,你諷刺我是不是?”
許棉一臉無辜,“沒有啊,我是真心實意的祝福!”
張慧芳冷笑,“那你呢?”
許棉攤手,“我?我又不喜歡他,你放心,以後我保管離的他遠遠的!”
“我不信!”
“那下回見了他,我證明給你看。”
張慧芳怔了下,忍不住問,“你,你想咋證明?”
許棉語氣真誠的跟她商量,“你覺得我給他個大耳刮子夠不夠?不夠,就扇倆。”
張慧芳瞪大眼,像聽到了啥駭人聽聞的鬼故事。
許棉意味深長的道,“挑男人,還是多問問家裡的意見吧,趙寶生不是啥好東西。”
對喜歡他的人,趙寶生不主動,不拒絕,不負責,十足的渣男做派,也就單純的鄉下姑娘們看不破,眼饞他工人的體面身份,想靠著嫁給他改變階層。
張慧芳愣住,見她要走,下意識又攔住,“等一下……”
“還有啥事兒啊?”
張慧芳欲言又止。
“快說啊……”
張慧芳看了眼周圍,沒啥人,卻還是壓低聲音道,“你們許家和高家要換親的事,整個大隊都傳遍了,人選從許秋菊又輪到你頭上,說啥的都有,反正不是很好聽。
高曉蘭是不差,可她哥高二柱不是個東西啊,嫁給他,這輩子就毀了,你們家咋還讓他挑上了呢?
真要挑選,那也該是從許秀妍和許秀麗倆人中間選啊,她們才是許永國的親妹妹,憑啥讓堂妹去犧牲?
你倆可別犯傻,白白為別人擋災受苦了。”
許棉揶揄的看著她一副為自己著想的模樣,“我謝謝你啊……”
那番話三分提醒,七分卻是挑撥,看來還惦記趙寶生呢,想借她的手,除掉許秀妍這個潛在情敵。
其實,許秀妍壓根沒看上趙寶生,對趙寶生含蓄的示好,嗯,好像態度也是不主動,不拒絕,不負責,好傢伙,這麼一看,也很渣女嘛。
張慧芳眼神閃了閃,牽強笑道,“不用謝,反正你心裡有數就行,別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
許棉不以為然的應著,但回家後,就半點不知含蓄遮掩的,把這事兒在桌面上攤開說了個底朝天。
老許家人多,每天一頓飯,都圍在院子裡吃,葛根囫圇著搗碎了,也不過濾渣渣,就那麼放砂鍋裡煮熟,再可憐巴巴的撒一把粗玉米麵,配上醃的蘿蔔條兒,就是午飯。
今天這頓飯是註定吃不安生了。
她一說完,許福年就炸了,擼起袖子就要出去找人幹仗,被姚婆子死活拽住胳膊,沒能如願,於是一把火就朝著家裡發,指著許老大兩口子罵了個狗血噴頭。
當初,換親是高家先提起來的,但誰叫這兩口子答應了呢。
不衝他們發火衝誰?
許秋菊也在,還火上澆油的跟著痛斥哭訴了一番,活像被大伯一家逼著去給地主迫害的喜兒,期間還不時透露包辦婚姻犯法的話,隱隱有威脅之意。
大房一家幾口,除了許秀妍不在場,臉色都黑了。
最後,許長山發話,換親一事作罷,高家要是願意,就按時下的規矩來,該要多少彩禮就要多少彩禮,老許家的閨女絕不給高家作踐。
還讓許老大兩口子出門去澄清,務必要挽回許家的顏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