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書塵正在思索,一陣清脆如黃鶯般的女聲傳入耳中:“姍姍來遲,有勞列位久候,無垢有禮了。”
這一聲隨風飄來,既不渾厚,也不高亢,只像一陣清風,嫋嫋地、遊蕩般進入耳內。
順聲音方向望去,淡粉色一身,衣袂飄飄,若仙子臨塵,碎步輕點,如柳葉浮風,一道婀娜身影緩緩進入眼簾。
此前,李書塵見過身法最靈巧的人,是金丹期的獅靈子,足尖在地上一點,便左右飄乎、不停變換方位,與巨蛟生死博殺時尤其迅速。
沈無垢的感覺好像閒庭信步,身無掛礙,步伐移動也不快,但就這般輕柔,轉瞬身影已到了面前,含笑望著沈依纓,這速度,超越獅靈子太多了。
沈依纓哇的一聲,撲到沈無垢懷裡。
沈無垢右手輕拍她的後背,十分愛憐,輕聲說道:“兄長那裡我去傳訊,既來洞天,不用再管南疆俗事,任誰也不能拿你怎麼樣。”語氣十分輕柔,但意味深長,且有一絲霸氣,不禁令人一震。
元嬰境界,在李書塵心目中,與天神無異。昔日的木純祖師,今日的無相宮主朱正武、能禁錮時空的陰山姥姥,哪一位不是神仙般人物?
沈無垢同為元嬰。一個如此嬌小的身軀,站在自己身前,壓迫感比獅靈子還不如,幾乎難以想象,其中蘊含多麼強大的偉力。
聽沈依纓說,沈無垢年齡應該也就一百多歲,但修士駐顏有術,外表看來只三十餘歲,面對這種巨大的反差,想要頂禮膜拜的感覺油然而生。
萬劍閣眾弟子也好不到哪裡去,一個個像泥塑一般,呆立說不出話來,都被這女子的絕世容光所折服。
路邊擁擠的眾多修士,見如此絕色,驚為天人,都站住了腳步,直勾勾看著,完全忘了自己正要去往分靈路。
片刻,安撫了沈依纓後,沈無垢轉向萬劍閣眾弟子:“各位師兄弟一路辛苦,趙師兄此次任務圓滿完成,宗門賞賜豐厚,想來不日就可衝擊金丹境了。”
趙心全汗顏,連聲稱不敢。身旁眾位師兄弟心下了然,大師兄深藏不露,不聲不響,但在斜陽鎮一戰,已基本確定半步金丹,無垢師姐修為深湛,一眼就看出來了。
沈無垢眼珠一轉,對其餘弟子說道:“慶仁師叔座下七傑,皆是人中龍鳳。柴師弟、範師弟您二位先天巔峰,劍術精妙,金丹期也自不遠了,唉,金庭峰人丁興旺,讓人好生羨慕啊”。
這一句話,萬劍閣眾弟子聽得渾身舒坦,特別是柴旭、範晨二位。趙心全是慶仁師尊座下大師兄,平日裡拋頭露面,認識他的人不在少數,但想不到堂堂洞天三美的沈無垢竟然還知道自己,可真是喜出望外,兩人挺直身板,只覺得飄飄欲仙。
沈無垢見丁修不在,頗為惋惜道:“只可惜丁師兄不在,全仗他操船引路,當年宗門大比也多蒙他教誨,受益良多,望諸位轉告,來日定要當面致謝。”說罷舉手為禮。
眾弟子急忙回禮,只感覺心境晃動,難受此大禮。
李書塵心想:沈無垢師姐當真厲害,修為高深也就算了,就連做人也極是講究,幾句話輕輕鬆鬆,讓人如沐春風。丁修一招慘敗的事,在她口中成了“蒙他教誨,受益良多”,倒好像是丁修贏了,在外人面前,給足了面子,難怪洞天青年一代弟子以他為尊,實在是氣質超群,令人心折。
忽然,沈無垢美目轉向李書塵,輕聲問道:“依纓求我收你入宗門,但無月庵都是女子,並無招收男子先例。李兄弟,你可願隨我暫居毓秀峰?待我慢慢尋訪,定能從其餘兩宗內幫你找到一位良師。”
這話一出,萬劍閣男弟子們兩眼放光,恨不得以身替之,看李書塵還在躊躇猶豫,心中只能一遍遍哀嚎,人與人的際遇實在是天壤之別。
李書塵訕訕一笑,強行壓下心頭的震撼和激動,抱拳恭敬回覆:“沈前輩,李書塵拜入玄元洞天,想尋高人庇護,非為自身,實為保全大玄門,請前輩教我如何去做?”
這幾句話,幾乎是咬牙切齒說出,直到此刻,還恍如在夢裡,不住問自己:這真是元嬰?真是天神一般的元嬰強者?
沈無垢搖頭,輕嘆一口氣道:“南疆太遠,鞭長莫及,修行不易,弱肉強食亦是常理,一切得靠你自身努力,若你泯然眾人,非但大玄門難救,自身也難保,反之,若你出類拔萃,自然有高人關注,或許大玄門也能逢凶化吉。”
李書塵呼吸急促,略有些愕然道:“玄元洞天如同神靈般高高在上,無相宮這般窮兇極惡的勢力,明知他為非作歹,仍然置若罔聞嗎?”
沈依纓見李書塵心急,怕他語言中衝撞了玄元洞天。急抓住沈無垢手臂,不住哀求道:“姑母,無相宮蠻橫無禮,作惡多端,您就幫幫他吧”。
見狀,沈無垢無奈,只得說道:“洞天師長,境界最低者也是化神,壽命逾千載也只平常,傲世孤立,俯視眾生之尊者,視野大不一樣,螻蟻見之以為天災,巨人看在眼中只是些許風波,非親非故,誰會關注遠在天邊,一個小門派的生死存亡呢?”說到這,戛然而止。
李書塵聽在耳中,頓起悲涼之意,自己不就是一隻螞蟻嗎?“化神”強者都出現了,就像沈依纓所說,他們活了幾千幾萬年,還會在意一個普通人的生死嗎?
腦中天旋地轉,心潮澎湃,衍妙聖宗已經破滅,期待一名毫無淵源的強者出手,庇護一個不入流的宗門,確實有些異想天開。想到轉,仰天無語,喟然長嘆。
現實的修真世界對一個弱冠少年實在過於殘酷,沈無垢心中不忍,柔聲說道:“你既與依纓關係親密,便不是外人,不須稱我為前輩,若不介意,叫我一聲師姐便好,待我傳訊兄長,將此事一併告知,他與朱正武交涉一番,或許來得及保你師長性命。”
峰迴路轉,李書塵心中一暖,急忙上前躬身行大禮,激動道:“無垢師姐高義,李書塵此生定不忘師姐大恩。”縱然宗門破滅,若師長能保住性命,已是不幸中的萬幸。
沈無垢微點頭:“寬心,我即刻傳訊南疆。”沈依纓見狀,不禁鬆了一口氣,萬劍閣眾人也深感沈無垢處置得當。圍觀眾人被沈無垢豔光所吸引,越聚越多。
直到李得意長嘯一聲:“分靈路開放時間為今日辰時至未時,不能及時進入者,須再等十年,速速入陣。”眾人才如夢初醒,戀戀不捨收回目光,轉頭向分靈路趕去。
沈無垢見事畢,與“慶仁七子”話別,正待離去,一陣風過,李得意已飄然躍到李書塵身邊,拱手行禮,口中說道:“無垢師姐為何來去匆匆?難得到我這分靈路來,真是臉上有光啊。”
修行之人一般以境界定尊卑,沈無垢年歲雖輕,境界非凡,所以這幾百歲的李得意也稱一聲師姐。
沈無垢見了,笑道:“誰不知李師兄位高權重,事務繁忙,無垢豈敢打擾。”
李得意道:“哪裡哪裡,試煉路上些許雜務,自有手下雜役處置,見沈師姐才是大事。”隨後放低聲音道:“甲子年到,紫微盟又將捲土重來,當年沈師姐年齡尚輕,千秋劍聖獨鬥楚天璣,令兄沈嶽孤掌難鳴,被幾位宗主欺凌。可如今不同,憑師姐的名望,在玄元洞天振臂一呼,我等定然雲集響應,不知可有謀劃?”
沈無垢眉頭微蹙,慢聲道:“唉,上輩子的恩怨,延續今天,誰是誰非誰又能說得清呢?”
李得意殷勤道:“師兄我本領稀鬆,耳目倒是靈光,跟隨師姐左右倒也能勝任,知交好友不少,大都慕名而來,只盼能見師姐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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