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垂下眼簾,掩去眼中的懊惱,默默將杏仁乾酪餅端至蕭凌川面前。
蕭凌川坐在桌前,慢條斯理地嘗她做的杏仁餅,偶爾喝一口茶潤潤喉。
他生得實在好看,哪怕只是安靜坐著吃東西,那模樣也十分賞心悅目。
姜姝寧隱隱覺得他心情不錯。
他喜怒不形於色,但此時眼尾微勾,神色溫潤,已經是愉快時的表情了。
是有什麼值得高興的事情嗎?
姜姝寧心念一動,想起近來宮裡的傳聞:三皇子舅父,鎮國公的兵權被皇帝收回。
雖然沒有明旨說明,但此事必然與不久前皇帝在狩獵上遇刺脫不了干係。
三皇子母族勢力被削弱,難怪蕭凌川如此高興。
約莫過了三盞茶的功夫,她終於沒忍住,徑直開口問:“殿下今日叫臣女來,所為何事?”
蕭凌川喝著茶,眼皮都沒抬,淡淡問道:“相府最近有客人?”
姜姝寧心中一驚,果然什麼事都瞞不過他。
“是,兄長去世後,二叔三叔攜家帶口來了相府,想將他們的兒子過繼給父親。”她頓了頓,接著說,“如今父親已初步定下三房的獨子為相府繼承人。”
“定下三房獨子,是你的主意,還是你父親的?”蕭凌川放下茶盞,抬眸看向她。
“我的主意。”姜姝寧回答,“父親母親原本屬意二房長子,因為他與兄長容貌相似。但我記得前世他是個賭徒,相府若落到他手裡遲早敗光,所以建議父親選擇三房的獨子。”
姜姝寧忽然覺得,與同樣重生的人交流起來,竟是如此簡單。
只需告知前世所知,點明今生利弊即可,不像對旁人那般,難以解釋。
蕭凌川點了點頭:“難怪昨日他找人故意在街頭攔你的馬車。”
姜姝寧眉心一跳:“那幾個鬧事的男子是我二哥找來的?”
“是。幸好你昨日謹慎,沒從馬車裡下來,否則他們會扯壞你的衣衫,壞你名聲。”
這話如一盆冷水潑下,姜姝寧只覺脊背發寒。
她不過提議父親另選過繼人,斷了姜天賜的念想,他竟用如此歹毒的手段報復自己!
不對!
姜天賜頭腦簡單,又是個男子,他想不出這麼陰險又省力的害人方式。
姜姝寧想起昨夜看到姜瑤真候在相府門口,一副準備看好戲的模樣,心中瞭然。
看來,是她這個妹妹在背後搞鬼。
蕭凌川見她神色有異,問:“可是想到了什麼?”
“沒有,只是有些驚訝,他是我堂兄,雖然從小我們不在一起長大,可畢竟有血緣關係,沒想到他會害我。”
姜姝寧自然不能提到姜瑤真,若她直接在蕭凌川面前說出自己對姜瑤真的懷疑,他勢必會為覺得她在惡意中傷。
姜瑤真可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她不能冒這個險。
蕭凌川漫不經心地端著茶盞,語氣淡漠:“你動了他的利益,別說算計你,便是要你性命,他也下得了手。”
姜姝寧啞然。
她忽然意識到,身為皇子的蕭凌川才是真正見識過親緣涼薄的人。
為了爭奪皇位,他們手上或多或少都沾染了至親的血。
相較於他,自己被關係疏離的堂兄算計,似乎也不是什麼值得難過的事。
“殿下說的是。”
蕭凌川放下茶盞,目光冷冽如刀鋒,緩緩落在她身上:“姜天賜,不能留。”
姜姝寧一驚,抬眸看他:“殿下……”
“昨日他未能得逞,下次定會變本加厲,繼續設局毀你名聲。”蕭凌川語調平靜,卻透著不容置疑的寒意,“還是說,你甘願名聲盡毀,從此與皇室姻緣無望?”姜姝寧陡然一驚。
在大鄴,名聲對一個女子而言何其重要。
五皇子及其母妃或許不在意她的家世背景,卻絕不會接納一個聲名狼藉的女子為妃。
姜姝寧指尖微微收緊,深吸一口氣,試探道:“殿下可有辦法,助臣女除此隱患?”
蕭凌川聞言,修長的手指輕輕摩挲著茶盞邊緣,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
他抬眸,目光在她臉上逡巡片刻,似笑非笑地開口:“看來,你是鐵了心要嫁進皇室。說說看,你如今屬意哪位皇子?”
景和宮內溫暖如春,地龍的熱氣烘得人昏昏欲睡。
可姜姝寧卻莫名覺得後背發涼,彷彿被某種猛獸盯上,驚惶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