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棠寧閉上眼,再睜開時,眸中已無半分猶豫,只剩下算計。
蘇棠寧從隨身攜帶的紫檀木小書匣裡取出紙筆,提筆蘸墨。
筆尖懸停片刻,隨即落下,一行行簪花小楷流暢而出:
“昔有國君,感念忠臣之功,特賜良緣,為其子與功臣之女賜婚。然夫妻二人,性情相左,成婚數載,終日爭吵,家宅不寧,竟至拔劍相向,夫欲殺妻……”
她寫得很慢,字字斟酌。
故事是假的,影射卻是真的。
賜婚、不和、矛盾激化到危及性命,這些內容她必須讓康乾帝看到,若他再堅持,等待這對怨偶的,絕非佳話,而是血濺五步的醜聞。
唯有當矛盾尖銳到無法調和,危及性命時,國君應允和離,才會被百姓視為英明,而非自打嘴巴。
“國君初聞震怒,斥其胡鬧,不予准許。然其子殺心已熾,事態危急,國君權衡再三,終頒旨允和離。訊息傳出,天下百姓皆贊國君聖明,體恤臣下,保全無辜性命。”
最後一筆落下,墨跡未乾。
蘇棠寧吹了吹紙頁,看著這薄薄一張紙,唇角勾起一絲冷峭的弧度。
這便是她投石問路的石頭,亦是懸在裴硯之頭上的利刃。若他識相,這便是和離的臺階,若他不識相,這故事裡“夫欲殺妻”的結局,未必不會成為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馬車行至熱鬧的朱雀大街,速度放緩。
蘇棠寧掀開側邊車簾一角,目光銳利地掃過街邊林立的店鋪招牌。
“佑康茶館”那四個熟悉的大字很快映入眼簾。
前世她無意中得知,這家茶館背景雖不顯赫,但掌櫃是個只認錢不認人的精明角色,且嘴嚴。
更關鍵的是,兩日後,康乾帝會微服出宮,按前世軌跡,必來此聽一段新上的評書。
“停車。”蘇棠寧命令車伕。
馬車在茶館斜對面一條相對僻靜的巷口停下。
蘇棠寧戴好帷帽,白紗垂落遮住面容。
她只帶了最信任的陪嫁丫鬟春喜下車,快步穿過街道,直接走入佑康茶館。
茶館人聲鼎沸,說書先生正唾沫橫飛地講著江湖軼事。
蘇棠寧無視周圍投來的目光,徑直走向櫃檯後那個正低頭噼裡啪啦打著算盤的中年男人。
“掌櫃的,談筆生意。”她的聲音透過帷帽白紗傳出,帶著一種威壓。
掌櫃抬起頭,綠豆小眼精明地打量著眼前這位衣著不俗卻遮著臉的夫人:“夫人有何指教?”
蘇棠寧從袖中取出一張疊好的紙,連同兩張面額不小的銀票,輕輕推了過去:“我要你這裡最好的說書先生,從明日開始,連講三天這個故事。一天三場,一場不能少。這五十兩是定金,事成之後,再付五十兩。”
她的手指點了點那兩張銀票,又加重語氣,“故事,一個字不許改。人,要口齒最伶俐的。可能辦到?”
掌櫃的目光掃過銀票,又瞥了眼那張紙,綠豆眼瞬間亮了亮。
一百兩,頂他茶館小半年的流水了!
他臉上立刻堆起諂媚的笑容,一把將銀票和紙張迅速攏進袖中,拍著胸脯保證:“夫人放心。包在小的身上!保準給您辦得漂漂亮亮,滿城皆知!”
蘇棠寧不再多言,微微頷首,轉身帶著春喜快步離開,重新登上馬車。
車簾放下,隔絕了茶館的喧囂。
本章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