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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棠寧回到了她未出閣時居住的棲梧院。
院子裡一草一木,一桌一椅,都還保留著她離開時的模樣,乾淨整潔,彷彿主人從未離去。
空氣裡瀰漫著舊日熟悉的氣息,是家的味道,沒有侯府那股無處不在的沉水香和規矩。
“小姐,熱水備好了,您先泡個澡解解乏吧?”黎嬤嬤指揮著小丫鬟安置好帶回來的箱籠,輕聲問道。
“好。”蘇棠寧點點頭。
她走到妝臺前,銅鏡裡映出一張年輕卻暮氣沉沉的臉。
抬手,指尖緩緩拂過髮髻,最終停留在鬢邊一支樣式精巧的赤金點翠鳳頭簪上。
那是裴家送來的聘禮之一,成色十足,工藝精湛,象徵著昭平侯府世子夫人尊貴的身份。
她的手指在那鳳頭上停留片刻,眼神裡沒有半分暖意,只有一片漠然。
然後,毫不猶豫地將那簪子拔了下來。
金簪在掌心沉甸甸的。
蘇棠寧捏著它,走到床邊,掀開鬆軟的錦被一角,將這枚簪子塞到了枕頭底下,藏得嚴嚴實實。
泡在撒了乾花瓣的溫熱浴桶裡,氤氳的熱氣蒸騰著,暫時驅散了骨子裡的寒意。
蘇棠寧閉上眼,身體放鬆下來,思緒卻在急速飛轉。
前幾世血的教訓歷歷在目:哭訴無用,求告無門,隱忍憋屈更是死路一條。
這一世,唯一的生路,就是讓裴硯之主動開口休妻!只有他主動提出和離,再由皇帝點頭應允,她才能名正言順地擺脫這樁婚姻的桎梏,回到蘇家,回到祖母身邊。
如何讓他主動開口?
裴硯之厭惡她,這一點毋庸置疑。
前幾世,無論她是哭是鬧還是默默忍受,都只會加深他的厭棄。
那麼,今生……
蘇棠寧的唇角在氤氳的水汽中,緩緩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她要賢惠。
賢惠到讓他無法忍受,賢惠到讓他覺得她礙眼至極,賢惠到讓他恨不得立刻將她掃地出門!
裴硯之不是喜歡葉綰璃那種清冷孤高,不食人間煙火的調調嗎?那,她就反其道而行之!
她要做一個最完美、最稱職、最符合侯府世子夫人規範的妻子!
她會在季氏面前,表現得比親生女兒還要恭順體貼,晨昏定省一次不落,侍奉湯藥親力親為。
她會在裴硯之面前,恪守最嚴苛的婦德,一舉一動都符合《女誡》的模範。
她會讓整個侯府上下都挑不出錯處,卻讓裴硯之每次見到她,都像吞了一隻蒼蠅般難受。
她要牢牢地杵在他和葉綰璃之間,杵在他想要的自由生活裡,直到他忍無可忍,主動開口,求她滾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