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允與謝韶兩兄弟如今俱已封侯,有了各自的職務與封地,只不過因了晉國初立,王都還不算太平,因此還在晉陽沒有前往封地,是故謝玄的護衛將軍如今又是關伯昭了,關伯昭領了命便去請人。
阿磐這時候才問起來一直壓在心裡的話,“妾想問大王,可要留趙國夫人?”
燭光下那人長睫如扇,打下兩排長長的陰影來。
那人朝她端來角觴,阿磐抬袖與他一同飲了,清冽的酒解了乳豬的膩,聽那人涼涼說道,“孤身旁,豈容得下趙氏的女人。”
是啊,趙氏。
這個姓氏便是南平的原罪,可惜南平自恃嬌媚,又得燕國相助,初生牛犢不信祖輩的恩怨。
阿磐便問謝玄,“燕國的鐵礦和海鹽,大王不心動嗎?”
那人笑,銀箸在手中就似武卒的大纛,“孤想要的,自會去取。”
是啊,靠人施捨,豈會長遠呢。
他若是個願意接受施捨,貪圖安穩的人,就不會這麼多年南征北剿,東討西伐,一次次勞師襲遠,橫行天下,不就是要建一個能自己做主的政權嗎。
“打幾次勝仗,籤幾個條約,鐵礦鹽馬,孤一樣應有盡有。”
是了,透過戰爭重新分配土地、城池、人口與資源,自古戰爭皆是如此,這弱肉強食的世道也是如此。
阿磐便也明白了,謝玄決計也不會再留南平,不過在等一個合適的時機,尋一個南平必死的理由。
這樣的理由也許還要等許久,也許就在這數日之間了。
至少也要等到燕人離開晉陽,那時候宮城裡的趙國夫人就如困在孤島,再沒什麼人可以仰仗。
乳豬在架子上冒著油花,烤得滋滋作響,阿磐為那人斟酒,也為那人夾肉蘸醬。
心裡安安穩穩的,那就等一等,與他等一場好戲來。
南平紅粉色的步輦來得很快,似是踩了風火輪一樣。白日謝玄既說了“等他傳召”,南平自然就早早地沐浴梳妝,用心打扮好了。
不再是望仙九鬟髻,這一回不知道又是哪裡時興的髮型,白日吃了芍藥的虧,是夜簪飾不多,鬢旁一支鳳釵斜斜插著,看似簡單,其中卻又透露著不簡單。
就連衣袍亦是精挑細選,光滑輕薄的桃粉緞袍之外又罩了一層仙氣飄飄的青色紗衣,益發顯得人柔情媚態,看起來不是要羽化登仙,就是馬上要上君王臥榻受寵了。
南平宮裡長大,這樣的小心機運用得簡直是水到渠成,進退裕如,何況又有老人精呂嬤嬤獻計獻策,更是如虎添翼了。
阿磐暗想,晉宮裡果真要爭寵的話,她大抵是爭不過南平的。
這也太會了。
若是尋常男子,早就要被這妖精拿下了。
就算是中山君見了,難道就能不動心?畢竟,那是連雲姜都不嫌棄的主兒。
南平進殿的時候很興奮,嫋嫋娜娜的,把一身紗衣穿得仙氣飄飄,見她在,卻又不由地嬌嗔,“大王真狠心呀,今日是平兒的大日子,平兒枯等大王一整天,怎麼大王不來陪平兒,卻與姐姐在大明臺飲酒.........”
燭光映得那人眸中神色不明,那人笑,手中角觴輕晃,“人多,熱鬧。”
南平如今既是名正言順的趙國夫人了,自然就不把自己當外人了,前日的狼狽早被拋到了九霄雲外,徑自就拖著長長的曳地裙襬坐到了那人身旁,“大王喜歡熱鬧,平兒也喜歡熱鬧。可下回大王要平兒來,就不能叫姐姐來啦。”
還抱住那人手臂輕晃著撒嬌,杏臉桃腮映著紅撲撲的光,“大王今夜去華音宮陪平兒睡,好不好?”
那人手中的銀箸一敲,砰得一下就敲中了南平的骨節,“知道孤為何叫你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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