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不知道,吳氏竟在這密室中,為奪走他唯一子嗣的肉身,謀劃多年。
他不敢想。
倘若吳氏一舉成功。
業兒的魂魄看著自己親生父親和殺害自己的仇人,霸佔自己肉身的惡人,一家子其樂融融,絲毫不知唯一的孩子已經被人殘忍殺害,該有多傷心。
一想到那個場面,臨江侯的心裡就跟被刀割了一般。
抑制不住的疼。
眾人跟隨姜枕雪進了密室。
比起入口時的狹窄,密室內的佈置可謂是豪華。
四四方方的房間內,飄著九轉還魂香的味道。
且不說那周圍的黃金擺件,和大片難尋的陰冥苔。
就只是那四角燃著的聚魂燈。
燈油都是以屍油和上好的檀香製成,才能達到這種火光泛青的效果。想要真正達到滋養靈魂的作用,必須每夜午時以至親之人的鮮血餵養,且不可中斷。
一旦中斷,魂體漸散。
按照吳氏的說法,她懷有身孕時胎兒就被迫打掉。
如今算來,吳氏竟每日以血入燈十幾年了。
密室正中央,上好的金絲楠木盒內,放著一塊質地溫潤,觸手生溫的養魂玉。
隱隱約約的,能看到養魂玉中央有一個小嬰兒的身影。
他似乎是在承受著什麼巨大的痛苦。
小小身體不停地掙扎。
還未上前,吳氏連滾帶爬撲到她跟前,用身體擋住姜枕雪的去路。
此時的她衣衫凌亂,髮髻也散了,臉上的妝容也花了,哪裡還有一開始見面時,高高在上審視姜枕雪的樣子?
“你不能過來,走開,你們都走開。”
哭喊著,她的氣勢卻突然鬆了下來,語氣也變成了哀求。
“我求你們不要傷害他,我給你們磕頭,給你們磕頭還不行嗎?我什麼都不要了,求你們別傷害我的孩子,我求你了。”
姜枕雪的面上沒什麼表情。
一開始對她就沒什麼憎惡,現在也不會產生任何憐惜。
現在她知道怕了。
她謀劃著去奪小侯爺肉身的時候,就不想想旁人也會怕?
她有孩子。
那旁人就沒有母親嗎?
都不等夏蟬動手,臨江侯徑直上前,一把將吳氏拉到一邊。
姜枕雪的素手觸碰到養魂玉的一瞬間,小嬰兒掙扎的動作小了許多,似乎是感受到了舒服。再等姜枕雪把養魂玉拿在手中,小嬰兒已經不再掙扎,表情甚至有一絲安寧。
她讓夏蟬去書房找了些輕薄透光的白宣紙。
手腳利落地紮了個童男形象。
紅綠壽衣的紙人做得很精緻,栩栩如生,宛若真人。
若非沒有眼睛。
否則當真像活過來了一般。
姜枕雪拉過吳氏的手,夏蟬立馬送上匕首。
匕首刺破手指,有鮮紅的血跡流出。不等鮮血滴下,姜枕雪按著她的手,分別在紙人的兩隻眼睛上點了兩下。
瞬間,原本只能算得上是精緻的紙人有了活人感。
似笑非笑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吳氏。
眾人都目不轉睛地看著,只有夏蟬因為害怕朝姜枕雪身後躲了躲。
姜枕雪的手在腰間的玉佩上摩挲幾下,玉指翻飛,掐印,金光驟起,原本在養魂玉中的小嬰兒順著金光移動,落在剛點了眼睛的紙人上。
片刻之後,紙人突然動彈了一下。
眾人連呼吸都摒住了,眼睛緊緊盯在紙人身上,片刻都不敢移開。
夏蟬早早躲在姜枕雪身後,也不管手心已經微微出汗,死死拽著姜枕雪的衣服下襬不鬆手。
侯夫人也顧不上哭,目不轉睛地看著紙人。
紙人的身體動了一下,又動了一下,以血畫成的眼睛眨了兩下,當著眾人的面,翻身坐了起來。
對著侯夫人一張口就是:“孃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