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什麼時候來的莫雲晚靠在門上,正做探頭往外看,眼光隨意掃了一遍後又關上了房門。
她靠牆插個兜都是一副大佬相,不知道是不是《教父》看多了,或者常常照著鏡子模仿,或站或坐都給人一種隨時要“給出一個無法拒絕的理由”的直覺。
“辦公場所大門不關,我來做活關門。你得謝謝我。”莫雲晚隨意看看四周,“你們臨時辦公條件不錯,還有會議室。差個廚房就住下了。”
宋喬雨不太想聽這種廢話。
“你自己沒有工作?”
這樣機動型四處亂竄的法醫他還真挺少見到。
“瞧這話說的,我心地善良啊。”莫雲晚毫不理睬,“兇器是一把匕首,按經驗是野營用的群毆買回來——刃上有鋸齒,做小工具很方便。不知道能不能給你一點提示?”
“有預謀。”宋喬雨發覺這貨真有幫忙的意思,識時務的沒有推拒,皺眉道,“兇手帶刀,用環境避開了攝像頭來到小區裡,在門口直接開始動手。”
“利用環境?”
“十幾年沒人正經檢查過,全靠保安在內部巡邏的荒涼郊外小區,外面是森林公園。外面一整圈都是長勢喜人的觀光樹,最粗的兩人合抱才能圈住,而這個別墅區周邊幾乎都是這種樹,難免有一兩二三四五六七棵方便爬上樹進去的。還有植樹造林專案。十幾年前,它們可能還只是樹苗,甚至還沒有種下,在別人眼裡沒有任何威脅。”
“所以?”
“邵梓他們不是吃乾飯的,他會用證據把事情從頭到尾倒騰的更明白。”莫雲晚像是洞悉了他在想什麼,“好好破案,我先溜了。”
宋喬雨有些疑惑,這人犯病還一陣一陣的,居然還懂得及時跑路,必然心裡有鬼。
莫雲晚也像是看出了他的疑惑,“我是來拜訪朋友的。”
“……你還有住這地方的忘年交?”
宋喬雨不由得脫口而出,或許是因為回想起之前把他團團圍住,令他無所適從的一群老頭老太,惹得莫雲晚古怪的看了他一眼。
“請你擺脫你對這個老年社群的刻板印象,不過要一起來嗎?真要跟著,別板著臉,嚇到花花草草也不太好。”
看得出來,這位刻板印象也挺深。
宋喬雨直覺不是好事:“不了。”
“那你會錯過了一出好戲。”莫雲晚嘆道,彷彿為他的錯失良機而惋惜。
被懷疑正在上演好戲的梁安此時感覺良好,或許是因為終於得到了理想中的結果。
這是一間實驗室。無數不同領域的儀器圍繞在地下室的四周。即使如此,這裡的打掃卻異常乾淨,就像每個禮拜都有人來檢修和打理。
比起實驗室,這裡更像是一個私人的博物館。
而在房間的正中央,擺放著和周邊一樣乾淨如新的一個手術檯。
“終於查出來一個。”邵梓終於鬆了一口氣。
盯著同樣的東西太久,他腦袋有些發暈,在一邊嘆道,“梁隊,用得著還專門找個地兒嗎?又不能出具報告,我都多久沒做痕檢的手藝活了。要不有這個裝置確實能節省時間,我當場罷工。話說這又是什麼奇怪的地方,搞研究也不帶這麼玩兒的吧,家庭住宅底下大幾百萬的儀器隨處放,這怎麼批的?反正我從來沒見過這樣式的……”
“是一致的就行,就是簡單看看。”梁安咳嗽了下,“剛好是我認識的人地方,人家馬上回來。”
邵梓顯然想刨根問底,但也沒忘正事,“完全一致,沒得說。話說,你怎麼會有鑰匙?”
梁安瞧了他一眼。
邵梓意識到自己吃人的嘴短,立刻轉移話題,“這麼稀少的樣本,混入雜質的可能性也有,也不能排除雨水把外頭人行道的泥土衝到裡面的可能。但如果是花園靠裡的石磚周圍的樣本的話,問題就沒那麼嚴重了。”
再次比對得到的材料,他一邊回憶一邊敘述,“現場並不存在除了李烈鈞本人的鞋子以外的鞋印,這大概是因為兇手很謹慎,進門前穿上了鞋套,又在殺人以後清理乾淨了外面。但難免有少量的所需的樣本殘留在拖地的水裡被衝到了花園的泥土裡。泥土本身的質地可能基本一致,但是在行走中沾上的花粉不會騙人。”
現在是二月末尾,李花剛剛開始盛開。森林公園是完全向所有公眾開放的,而在它的門口處,進入公園的必經之地,正有一片廣闊的李林。
梁安沉思。
兇手橫跨了一整個森林公園,從靠近圍牆生長了十幾年長成的觀光樹上進入了小區。
但他怎麼出去?誠然仍然有監控的資訊可以調查,但是門口的監控錄影很寒酸的只有一個,正對著進門的方向,因此出門的行人只能照見背影。
況且,如果只有出門的時間可以用來篩選調查的物件。那麼從午後到發現屍體的第二天凌晨,這段時間出去的所有人,以及別墅區數百棟獨棟別墅裡都可能藏有兇手。
單透過背影辨認或者指認一個人,又實在難如登天。
梁安摸摸下巴,這種缺少線索的案子看起來並不是很簡單。
“頭兒頭兒!你私闖民宅被發現了!這位同志你別急,樓下那個才是主謀,得找他算賬,需要我報警我隨時接警哈,我很專業的!放心!即使隊長髮善心給我買了包子,在我這照樣法不容情,必須得付出代價!來來來我現在就帶你去抓主謀!”
陸遙的大聲嚷嚷打斷了梁安本來就藕斷絲連的思路。他無奈抬起頭,望向樓梯口。
很遠的地方,除了陸遙極富個人特性,一馬當前噔噔噔的腳步聲,還跟隨著更為緩慢,但非常輕盈的步伐。
邵梓吹了聲口哨,側身躲在一旁的櫃子後,“不關我事啊,我只是被當苦力的無關群眾,頂多算個從犯。”
這一屋子人,就沒有一個願意和隊長同甘共苦的,幸災樂禍還來不及。
猴兒一樣竄下來的陸遙沒剎住車,小步跑著在實驗室裡圍著各種中央桌子上的寶貴器材跑了個圈,站定,被見到的情景震驚的小小聲哇了一下。
“這裡是在搞什麼,開博覽會麼?我差點以為都是模型……”
隨著腳步聲,一個青年也跟著陸遙走了下來。
這位不知道從哪來的年輕人看著就是個講究人,從上到下的衣著被精心的搭配過,看得出價格不菲。他雙眼狹長、眼尾上翹,這樣的眼型一般應有凌厲的氣勢,但由於他的神情平靜如深夜湖泊,暗淡的瞳色在光影下全無色彩,整體卻顯得毫無攻擊性。
來人看向梁安。
梁安倒無所謂,對這種情況有所預料,向停下的陌生青年揮手,算是打了招呼。
這個人的名字叫江秋,是個醫生。
梁安相當清楚,雖然他的外表看不出端倪,但這是個不太尋常的傢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