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個問題,”江秋想了想,“你既然早就知道了想要做什麼,不需要幫忙提醒,為什麼要帶上我?”
“我記得這應該是為了五年前你最後的‘要求’。”
“但那根本不是同一個要求。”
梁安開啟了車門,笑道,“只要你現在還記得當時說過的話我就放心了。起碼你沒法反悔,不是嗎?”
江秋跟著他上了車。
“不過要是你裝傻,我也沒辦法。”
梁安嘆了一口氣,繫上安全帶。
江秋沒有回答。
天色漸晚。
窗外的路旁是江水的支流,雖然坐落在一片供給幾千人吃喝拉撒的學校旁,但這裡的受汙染程度並不高。
水流清澈,映著山包碧色的倩影,隨著晚冬的最後一縷寒風,影影綽綽,搖擺不已,與周邊的一切漸漸隱入黑暗之中。
“怎麼說呢,希望別再多些麻煩了。”
江秋又瞥了他一眼。同樣是高速公路,與江畔昏暗的燈光相比,燈光照耀的城市另一角著實流光溢彩,好不熱鬧。
-----------------
城市的另一處,片場的人流還沒散。
幾個主演和幾十個群眾演員在租下封住的偏僻高速公路上,分別各自收拾著自己的東西。
“辛苦了瑞哥,辛苦辛苦!擦擦汗,好傢伙,整整一個下午沒歇過了,瑞哥您真是鐵人。”
一旁的助理殷勤又主動的遞上毛巾。而以為坐在花裡胡哨的改裝摩托車上,身穿經過修飾,顯得分外騷包鮮亮警服的青年把毛巾接過來。
他先擦了擦額角的兩滴汗,又把整個頭都蓋在毛巾裡用力涮了一遍,擦完又把毛巾遞了回去,露出一張相當英俊的臉。
卻是一張同樣充滿怨念的臉孔。
“沒事兒,你先回去吧……”
這位相貌優越的“瑞哥”精神絕佳,心情看上去可不怎麼好。
他目視著一個矮胖的中年人走到另一邊,才小聲跟一旁的助理抱怨道,“不是你評評理,這有什麼必要嗎,真他……我真有那麼脆弱嗎?”
雖然聲音確實不大,還好不容易吞回去半截髒話,甚至為了維持這種偶像包袱,強行扭轉成了一句近乎撒嬌很不符合形象的話,但足以見得這人心中沉積了多少的怨氣。
助理看著自家大明星想發火又不敢發火,說出半截的髒話卻只敢憋回去的樣子,有點想笑,但也不太敢笑。惹了這位不高興雖然不會捱打,但要在他自己跟生悶氣的時候安慰他可不是什麼好差事——他應該算是最能瞭解到這位受人吹捧的玩票偶像有多幼稚的人。
雖然不至於丟了工作,但這位要是委屈起來,保不齊自己就給你罷工不幹了呢?
還得哄著。
“姓任的呢,怎麼不見他人!”瑞哥還自己跟自己生著氣,準備找個機會發發火,“他跑路了?”
“任哥他說他去找導演談事情,看看能不能讓導演幫忙給你講講戲,明天的戲。他一會就回來,讓您在這等他跟導演過來。”
“他去找導演?”
瑞哥難以置信,甚至激動的猛拍了一下他的摩托車車把,拍的那叫一個哐哐直響:
“他上次找導演,導演讓我從兩層樓跳下來綁個威亞慢慢悠悠擱那滑下來,說是要後期快進——才三層樓底下還有氣墊,至於嗎我就問你?至於嗎?還有上上次,那個啥古裝劇,他足足給我整了五個替身備用,還好那導演有點眼光我好歹沒用上,給人錢回去了。整天把我當殘疾人還是我哥又跟他說了啥,給他下了命令?他以前要是這麼神經我犯得著請他?”
助理是個年輕人,自己也不過二十出頭,被一通叭叭叭的話打的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瑞哥,要不咱有空去蹦高空彈跳什麼的吧?緩解……緩解一下壓力……”
他頭都要大了。這位哪裡是來拍戲的,小助理都想給他開發個新活——玩極限運動,拍幾個vlog。雖然老早就知道自己這位老闆是個娛樂圈玩票還玩得挺嗨的富二代,可工作前注意事項真沒告訴他這貨竟然這麼虎,自己甚至還要注意老闆不要殘害自己的生命安全!
可惜上頭估計不準。
瑞哥實在發洩不出來,只能開始編故事,再過幾天估計編劇的副業也得給安排好了。
越想越悲從中來,空有一身“武功”無處施展,老大一人卻要被當幼兒園孩子養著的瑞哥痛苦極了,“他說啥時候回來?不是我罵人,那傢伙分明就是我哥的狗腿子,我得趕緊溜。哦對,我記得有個商場,是已經提前租下來,明天要去拍的地方?”
他猛地轉頭看向小助理:“你就說我渴了去買水喝,找找靈感順便入戲,方便……方便明天的拍攝,對,就是這樣!就那什麼為了和角色融為一體,更好的……更好的豐滿什麼角色塑造,你自己看著編,哈!你跟他說我會在那逛到我媽都找不到我,然後自己會回去。”
話音剛落,他騎著車飛也似的衝了出去。伴隨著為了拍攝效果特地放大的引擎聲。態度囂張,卻像極了狼狽跑路的被捕食者。
小助理喊了一聲,眼見著沒用,只能看著瑞哥的背影消失在路的盡頭。
太丟人了。實在不好意思喊大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