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9章 脫殼
第一件事:
這個月黑風高夜裡,白晨確實如很多人曾擔憂的那樣越獄了。
第二件事:
白晨在越獄前於床底下安裝了定時的塑膠炸彈,把一個半月間自己和監獄室友——不願透露姓名的任一先生——共享的牢房炸了個稀巴爛。
第三件事:
任一神奇的沒有死。因為他奮發圖強,在炸彈引爆前逃了出來。
現在,追究牢房的門鎖怎麼會比魔術師的水箱還要不堅固,讓白晨從中失蹤,然後不久就被緊急逃命的任一二次突破已經成了其次。現在最為恐怖的安全隱患可以說絕對是白晨究竟怎麼在監獄搞到塑膠炸彈這件頭等大事。
——畢竟白晨是謀殺犯罪分子的行家,而且行業中聲譽有口皆碑。他能帶進來一個炸彈,怎麼不能預判他弄來了第二個,“送”給這裡的其他鄰居?
經過重點排查,監獄獄警和肉耳聽到訊息不分晝夜直接厚著臉皮湊過來調查的梁安發現,唯一可能的機會發生在二十一天前的一次放風——監獄衛生間監控短暫失靈,但被複制了一段用來掩人耳目。倒也不能說有人翫忽職守,因為其中的時長只有二分四十一秒。
最匪夷所思的事情就發生在警方無人知曉的二分四十一秒以內。
而根據月楊山監獄查房的規律和僅有的漏洞,他們判斷,白晨這段時間裡要想長期藏匿爆炸物,唯一可能的場所就是他自己的床底下。
但那可是一個簡陋到能被一個人跳一下的動能和衝量觸發的炸彈。
這個膽大包天的天才殺手拉著一位教唆犯的性命一起睡在炸彈上足足二十一天,這才製造了近乎荒誕的一場爆炸演出。他甚至控制了當量,除了隔壁床尾靠牆的幼女強姦犯被碎牆磚埋了個正著,其他人都只是或多或少的受傷。
——只能說白晨這人表面白淨斯文,但主打一個某事在人成事看天,就是個不要命的,生來自帶一種“你活我也活”不如“你死我也死”的拼勁。
雖然這件事在他的策劃裡應該還是有一點美中不足,唯一室友任一小宇宙爆發逃出了牢房,甚至給自己找了半個能用的掩體。但逃脫直麵塑膠炸彈的險境不意味著他沒被碎石塊蹭在身上——年輕人還是皮實,只是負了一點小傷。
任一哪怕因為氣浪衝擊倒頭就睡,事發不過四小時就醒了。
噩夢恐怕都是自己被炸成碎塊、實在很不踏實的一覺睡醒以後,任一便發現自己和其他附近受傷的罪犯一起被送到了醫院。
比起其他殘暴分子,他雖然沒有親自動手殺傷過人,但在防範措施上的待遇相同,只是一部分稍微自由一些,不止是因為只是輕傷,還有不下火線:
雖然兩手都被拷在了病床欄杆上,但他的床頭有監獄的結構圖,床尾還放著一個昂貴沉重的手提電腦,暫時沒有息屏的螢幕上展現了更多的相關線索,用來幫助任一回憶生活中的某些細節。
意思很明確,人要恢復、但活還是要乾的。
受了傷的任一言行舉止竟然意外的人模狗樣——或許是因為醫院裡人流往來太多,讓他下意識撿起了自己以前當經紀人時的那種普通人的做派和包袱,說話的節奏感都帶上了幾分被動為主、窩囊為輔的社畜風味。
“……那個定時炸彈剛開始響的時候,我只認為原因在於喻陳子是個睚眥必報的小心眼。現在麼,我比較懷疑,這事是不是你和他一起策劃的。你是為了儘快能夠到一個你方便控制的地方,名正言順的讓我開始幫你們辦事。”
喻陳子是白晨現在的社會身份和化名。比起警隊裡調查過那個傢伙的人習慣使用的本名,這個名字在記錄中曾經在很長一段時間裡作為江卓的私人秘書出現,也有一套虛假但完善的檔案資訊,最後的“結局”是落進了監獄裡。
雖然表面上沒有漏洞,但這個身份其實非常沒有營養,深度調查後就可以看出是十幾年前藉助異地政務系統臨時更新的漏洞,複製被登出的真人身份進行改名而偽造的空殼。總之白晨這個人本身既有代號又有本名,這就導致了昱州市局的人除了報告裡寫兩句都不用這個稱呼,而監獄裡大多互稱綽號,獄警則用編號,現在也只有任一一個人會用那個名字來稱呼這位傳奇的連環殺手。
任一非常懷疑自己是不是為解決掉一種長久的陌生的情緒,和另一隻豺狼簽了某種不具名的賣身契。但實際上他早該知道的:畢竟熱愛壓榨下屬的梁扒皮名聲遠揚。他從被抓進來以前的調查中就知道了這件事,本該更加警惕。
真的只是探病、工作都是順帶的梁警官倒是很坦然。但他也認為,探病的人一般都有一個絕好的機會閒聊。
於是他開門見山的直接問道:“順便問一句,你是怎麼認識宋荊的?”
這時候就顯現出了任一雖然已經開始扮演正常人的角色,但終究不算正常人的本質。換作任何處在這種境地的人,就算不大驚失色,也得專程看一眼梁安,起碼要忍不住問一句這件事怎麼幾小時前還一無所知,突然被提起來。
但任一連手上的水杯都沒顫一下,接著拿純淨水潤了潤嘴唇,然後放下。
一句話也沒說,好像剛才梁安問的壓根不是他,而是另外一個處於房間裡同一方向的透明人。
但是梁安也不是什麼正常人,忽然發現如今這種情況多少陷入了一種“誰先開口質問誰就輸了”的小學生較勁氛圍,便也沒有立刻吱聲。
“……”
場面僵持了足有三分鐘才被從沉默中打破。
倒也不是誰先沉不住氣,而是醫院的護士過來查房。這所醫院距離監獄很近,時常有打架鬥毆的犯人上著鐐銬被送過來,因此護士也都見過大世面,只是瞄過去看了一眼任一的手銬,然後視線自然而然轉向了他的臉——大概只是確認一下他的臉色有沒有太乖——但很快護士小同志的臉上浮現了一絲疑惑。
“我是不是在哪裡見到過你?”
梁安這時飛快被喚醒了記憶——這貨年紀輕輕給兩個大明星當經紀人,自己也算半個公眾人物——挑眉看向任一,想知道他會對這種事有什麼反應。
任一還是不說話,回以一道直白的視線,像個腦袋被撞壞了的啞巴,就這麼面無表情和一尊坐在病床上的門神一樣,直直看向對著他說話的護士。
最終還是梁安看著護士被無視因此有些不悅的眼色,乾咳一聲主動說道:“大概因為這傢伙上過社會新聞吧?報紙版面蠻大的,呃,網上應該也有。”
他還考慮到了這年頭大多數人應該沒有看報紙的習慣。
“啊?這樣嗎。”護士將信將疑,覺得這個警察同志還挺好說話,就順口問了一句,“還這麼年輕,他是犯了什麼事?”
問完她就立刻反應了過來,“不對……抱歉,這是保密資訊吧?抱歉抱歉,算我多嘴了。”
“沒什麼大不了的。”梁安替人豪爽的一擺手,“就一個教唆犯而已,沒什麼含金量。要我說在他這用上手銬都是浪費了——今晚勞煩你們加班了。”
等到護士換完繃帶走出了門,梁安也不好意思再當一回聾啞人了。
“我呢,意外的發現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客觀聯絡,所以託人去找了下你們生命中可能遇見的連線點。不專門查或許還有些隱蔽,但是隻要循著特定的、換作平時讓人毫不起疑的軌跡作為線索反向追蹤,以宋隊那種不遮不掩的行為習慣,確實能夠找到她開始調查你的起點,以及你們偶然碰見的可能事件。”
他見到任一沒有動靜,嘆了口氣,“幸好……”
可任一偏偏要在這是打斷他,“幸好,你們有個曾經在十三歲那年用學校伺服器黑進了教育部系統,比起修改成績只是想要用幼稚的手段調查為獎學金名額被拿走的同學打抱不平,卻在被教育時才知道對方根本是在利用自己——無論這件事裡體現的智商如何,在‘人肉’這方面都絕對履歷豐厚的人才。”
“……好吧,我不太遵紀守法的下屬剛才發現宋隊的記錄有一段異常。”梁安說這句話時的語氣格外謹慎,“她作為一個出了名的工作狂,卻在那個關鍵的時間段臨時請過一次假。理由寫的是‘社群支援活動’——要知道,宋支隊長是個非常理性剋制的人,一向覺得自己該把精力全面放在案件調查當中。尤其在成為支隊長之後,覺得任何非必要的分心都可能導致潛在的失職。”
任一挖苦,“你自己的警察履歷和人家重合不多。這應該是那個有莫名其妙的英雄情結,勤儉持家、聽話到把宋荊當神來崇拜的刑警轉達給你的吧?”
他也終於透露出了一點他確實存在的和宋荊的關聯——梁安可沒有和他講那麼多邵梓性格上的細節,能知道的這麼細,只能說在宋荊最後當著邵梓的面無意間提及任一的同時,任一也在談心時聽到了宋荊關於邵梓的描述。
——畢竟邵梓這傢伙在還沒進三支隊正常辦案時從來都是行動中被警隊視為“不一定是最好,但絕對錯不了”的萬金油搭檔。除此以外,介於那個比較私人的“勤儉持家”,或許還有一定當“別人家孩子”的對比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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