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佑安終究被她這沒臉沒皮的渾話逗得破了功,繃緊的臉瞬間冰消雪融,低低笑出聲來。
姜隱見他展顏,眉眼間的笑意也如春水般漾開,更添了幾分嬌俏。
夜深人靜,姜隱慵懶地倚在繡著纏枝蓮紋的錦緞大迎枕上,纖足擱在餘佑安膝頭,他則用適中的力度揉捏著小腿肚,替她緩解著酸脹感。
她半闔著眼,聽他沉聲講述著張敬淵遇襲一事。
“我們查了,齊家的馬確實是受過馴馬師訓導。”他指腹按過她腿側穴位,帶來一陣舒緩的痠麻,“那日,有人用淬毒的細針紮了馬臀,當時街上魚龍混雜,才讓人得了逞。”
姜隱指尖無意識地揪住他一片衣袖,輕輕扯了扯。他動作一頓,側頭看她。
“你說那些人是衝著齊家,還是張家六郎去的?”
他手下未停,轉而握住她的一隻手臂,力道適中地按揉起來,抬眼反問:“你為何會覺得對方只為其一,或許,他們想一石二鳥呢?”
“什麼意思?”姜隱黛眉微挑,眼底閃過一絲銳光,“是何人有這般能耐,算得如此精準,縱使張敬淵與齊家兄妹恰巧同處一條街主,若張敬淵只顧自保身呢?”
這佈局,無論成敗,耗費的心力都非同尋常,真有人會如此費心謀畫嗎?
餘佑安搖頭,唇角噙著一絲冷峭的弧度:“此事查到現下,指向慎王。”
“慎王?”姜隱猛地坐直,反手緊緊攥住他的衣袖,“他如何做的?”
餘佑安乾脆起身,挪到她身側坐下,長臂一展將她攬入懷中,低沉的聲音拂過她耳畔:“齊家兄妹回京的時辰、路徑,皆非隱秘,派人盯著,大略的行程便可知曉。”
“至於張敬淵,”他頓了頓,“那日是姚玉林邀他去茶肆小聚,外頭驚馬時,兩人恰在樓上憑窗而坐。而姚玉林近來與慎王門下的一位吏部小吏走得頗勤。”
姜隱心頭雪亮。即便張敬淵當時未衝出去救人,對方也必有後手,定要讓他“意外”受傷!唯一不解的是:“他們為何會盯上張敬淵?”
餘佑安微仰下頜,望著帳頂繁複的繡紋,輕嘆一聲:“慎王如今勢盛,林相雖常稱病告假,暗地裡卻風起雲湧。這兩方人馬,正鬥得你死我活呢。”
姜隱側過臉,將頭輕輕靠在他堅實的肩頭:“慎王為儲位暗中發力,我懂,但林章平又是為了什麼,縱使他權勢滔天,也坐不上那把椅子啊。”
最後兩個字,姜隱將聲音壓得幾不可聞。
餘佑安的唇角勾起一抹洞悉世情的淡笑:“他雖坐不上那個高位,但能‘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甚至‘挾天子以令諸侯’,有時候,坐在那個位置上的,不過是個箭靶子罷了。”
這解釋如同撥開了重重迷霧,只是這些到底是不是慎王所為,正如他所說,還得再查探,畢竟查得這般順遂,倒像是刻意的。
天氣轉暖,豔陽驅散意寒,厚重的冬衣被收了起來,姜隱親自整理出幾套半新的春衫和夏衣,用細棉布包好,放入樟木箱籠,讓路明山帶走。
外頭的宅子已然備妥,餘佑安不僅添了個手腳麻利的老嫗負責一日三餐,還指了個機靈的小廝專司跑腿傳話。
路明山起初死活不肯受,直道自己粗手笨腳,當不起這伺候。
“舅父若不收下,我便日日過來問安,您忍心讓我這身子骨來回折騰?”最後是姜隱板起臉,半是威脅半是撒嬌的這番話,才逼得他點了頭。
至於營生,姜隱選了那宅子附近一間小巧鋪面。至於賣什麼?她直接撥了侯府小廚房裡一位擅做新奇點心的廚娘過去,專售牛乳蛋糕、果子布丁這些京中不曾見過的甜食。
單這幾樣,也足夠路明山在京中站穩腳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