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行駛在青石板路上,陽光透過花青色的紗羅車窗簾子,在姜隱眼瞼下投下兩道淺淺的陰影。
她看似閉目養神,實則思緒翻湧。
昨日姜府來人,傳達了姜海的殷切期望:今日回門,務必攜夫君餘佑安一同前往。
姜海的多此一舉,恐怕是已經知道了自己在餘府不受待見,怕餘佑安不肯陪自己回門吧。
她和餘佑安那點兒貌合神離的夫妻情分,明眼人一看便知,姜府這邊,應該是收到了訊息。
車輪碾過青石板,發出軲轆軲轆的聲響,像極了姜隱此刻煩躁的心情。
她又不由想起早上芳雲的話:“侯爺說了,請少夫人先行回去,他下朝後與姜少卿一同去姜府。”
想來是昨日崔太夫人說的話起效了,也是難為餘佑安了。
“夫人,到了。”翠兒的聲音在車外響起,打斷了姜隱的思緒。
她領著翠兒和趙嬤嬤進了府門,一路被帶到了柳氏處。
進了院子,就見柳氏與姜雪相互攙扶著迎出來,石榴紅裙襬掃過臺階上未化盡的薄雪。
“我的兒,可算是回來了。”柳氏攥住她的手腕往裡走,力道大得像是要擰斷它似的。
姜隱瞥見姜雪落後半步,顧自緩慢地坐在了一旁的玫瑰椅上,髮間銀蝴蝶顫巍巍撲著翅膀。
柳氏揮退丫鬟,纖柔玉指輕撫著青瓷盞:“侯爺待你可好?聽說崔太夫人將掌家之權交給你了?”
“母親對侯府之事當真瞭如指掌啊。”姜隱吹開茶沫,卻是扭頭看向柳氏,“怎偏漏了侯爺有個嫡子的事兒。”
茶盞重重磕在案几上,反倒將柳氏這個當孃的嚇了一驚,保養得宜的麵皮漲成豬肝色,不悅道:“你,你如今是攀了高枝,翅膀硬了,也不講什麼母女之情了?”
姜隱摸了摸手腕上的玉鐲,瞟了柳氏一眼:“我雖不記得以前的事,但你們不都說我素來是個任性嬌縱的人麼,母親如今怎麼還聽不慣了。”
柳氏被她說得語塞,臉色幾經變幻,一旁的姜雪見狀,忙笑道:“姐姐,母親不告訴你,也都是為了你好。”
姜隱聽了這話還沒來得出聲,柳氏眼波一轉,立馬接上話:“正是如此,為母者都是為了子女考量。”
他們哪裡是為了她好,是怕她知曉後與他們鬧吧。她在心中冷笑。
柳氏見她不語,又道:“隱兒啊,這男人就像風箏,線得攥在……”
“母親,”姜隱抬眼看向她,眼神凌厲,“線攥太緊會割手的。”
柳氏額頭的筋絡突突跳著,卻還是深吸了口氣,接著道:“我曉得你不愛聽母親的話,但你初到侯府,還需早些為侯爺生下子嗣方能站端腳跟。”
“你父親官職低微,你若遇上什麼事,也不能在後頭幫你撐著。我覺著,倘若你能讓侯爺在此次你父親考績上幫著美言幾語,他便能往上升一升,日後也能更好地幫你。”
姜隱理了理袖口,心想總算是聽到他們今日的目的了,原來在這裡等著自己呢。
父親還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自己沒本事,倒想靠著女兒攀龍附鳳?
姜隱收起笑容,染了丹蔻的玉指輕柔地撫著的瓷白的杯身,一副雲淡風聲的模樣。
“母親,我不過是個弱女子,哪有本事幹涉政事。再說了,男人的事,就該男人自己去解決。父親若真有這份心思,就該自己去同侯爺說,何必讓我一個婦道人家出面?”
柳氏被姜隱這番話懟得啞口無言,她瞪大了眼睛,一臉不可置信的模樣:“這……你是姜家的女兒,居然說出這樣的話。”
姜隱無辜道:“我只是實話實說罷了,母親若是不愛聽,那我也沒辦法。”
“你……”
柳氏被氣得呼呼直喘粗氣,偏又姜隱說的都是事實,她也不知該怎麼反駁,只能暗暗咬牙生氣。
“大姐姐,母親也是為了姜家,為了你好,你又何必句句帶刺呢?”姜雪見狀,柔柔地插進話來,卻帶著幾分責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