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人抬的雕花紅漆喜轎微微晃動著,聽著外頭吹得歡快的嗩吶聲,姜隱有一種被無常催命的錯覺。
指尖反覆描摹著掌心中的半塊玉琚,因著只有半塊,看不清上頭的紋樣,瞧得人越發迷糊。
按理,那日既是姜雪未婚夫婿秦度將她們尋回,那這半塊玉琚大機率應該是他的,但若是他的,他是不知?還或是知曉在她手裡卻故意不取回。
但若不是他的,那她還見過何人?
糟了,她不會有個私定終生的人吧,難道去福安寺,也是得知無力反抗禦賜婚事,準備與那人私奔?
姜隱忽覺得後背滲出了密密的冷汗,繡著祥雲紋的嫁衣領口都被浸溼了一片。
“停轎——”
在喜婆的唱喝聲中,喜轎停下了,連帶著吹打聲也小了不少,外頭的竊語聲飄進轎裡頭了。
“瞧這排場,續絃的比原配還風光。”
“你也不想想,到底是陛下賜婚,排場能小嘛。”
“剋死兩任妻室的煞星,要不是陛下賜婚,哪個敢嫁。”
“你若有膽,把這話當著他的面再說一遍,哈哈哈。”
聽著外頭的笑言,姜隱訕訕一笑,慢條斯理地收起了玉琚,彷彿他們說的話與她毫無干係。
誠然,他們說的都是與餘佑安有關,她不想與那人有過多牽連,自然也算與她無關了。
“請新婦下轎——”
轎簾紋絲未動。
這是下馬威?
姜隱將金絲並蒂蓮團扇往下挪了幾分,定定地看著轎簾門處。
突然,簾角一動,金絲緄邊的紅色袍角闖入視線,骨節分明的手掌伸到了她的眼前,有瞬間,姜隱想起了自己的那個夢。
“新婦下轎嘍——”
來不及容她多想,那大掌不耐煩地又往前伸了幾分,差點就要碰到她的胸口,她慌忙將手放入了溫潤的掌中。
“恭喜侯爺!”
“餘侯大喜!”
此起彼伏的恭賀聲中,姜隱藉著團扇的遮掩,偷偷用餘光打量身側比自己高了一個頭的男人。
他的側臉如刀削斧鑿,劍眉斜飛入鬢,薄唇緊據著,顯示著他的不悅。
姜隱目光流轉看向抓著自己的手,指尖薄繭分明是習武之人的標記,連虎口處都有繭子。
她想看著,那隻手倏然收回。她手一空,隨即被塞入紅綠綵緞綰成同心結,喜婆在另一側虛扶著她。
撒了谷豆,踏過馬鞍,在眾人的圍觀之中,姜隱提步踏入正廳,收腳時沒提防門檻太高絆了一下,踉蹌間額頭撞上了男人的後背。
他倏然轉身,鎏金髮冠折射的光線刺得她眯起了眼,團扇後那道看向她的目光像是淬了毒一般。
“沒想到三哥這回娶的是個病秧子。”一聲輕笑,正廳匾額下方,一個滿頭珠翠的女子捏著帕子開了口,“看著還不如我前頭兩位嫂嫂來的……”
“瑤兒——”女子話還未說完,就被她旁邊坐著的白髮老嫗拄杖打斷。
姜隱猜想,這二人應該就是餘佑安的祖母崔太夫人和親妹餘佑瑤了。
崔太夫人坐在堂前笑盈盈地受了禮,二人拜過天地後,便被眾人簇擁著進了新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