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0章 背屍

在我的家鄉這邊，有一句罵人的俚語，很有意思。每當看到彎腰駝背，走路步態不太雅觀的人的時候，我們這邊上了年紀的老人，總是喜歡小聲嘟囔兩句“背時的”。一開始我並不太理解這三個字的含義，直到我問過家裡老人，才知道這三個字並非是“背時的”而是“背屍的”。

這三個字起源於我們這邊獨特的喪葬習俗，也許有的朋友也瞭解過這一點，大多數葬禮，尤其是在農村裡遇見白事。大多都是年輕人幫忙張羅，乾點力氣活，上了年紀的老人，大多都擔任指揮工作。比如寫寫賬本，安排一下出殯的路線，在有人前來祭拜的時候喊上一聲:“家屬還禮。”

深究其緣由，倒也並不是因為年紀大的經驗豐富，又不適合擔任體力勞動，而是有著更深一層的原因。或許你也聽說過，人在年紀小的時候，眼界比較低，還帶著孃胎裡的先天之氣，所以能看見成年人看不到的東西。這也是小孩子容易哭鬧，容易被那些不乾淨的東西糾纏的原因。

而隨著年齡的增長，人的身體也逐漸衰老，當陽氣不在旺盛的時候，同樣會看見那些不乾淨的東西。所以人在一老一小的時候，是兩個極端，都是可以看見聽見乃至接觸到那些東西的。所以在舉行葬禮的時候，那些年紀大的老一輩人，往往擔任指揮工作，因為他們能知道，或者說能看見那個本該躺在棺材裡的人現在在哪，然後在不動聲色的指揮其他人躲遠一些，以免惹上麻煩。

而所謂背屍的，則是我們這邊的一個特殊習俗。在舉行葬禮的時候，負責指揮工作的老人，可能會叫來一個年輕人，讓他閉上眼睛，隨後為他指明方向。讓他彎腰屈膝，雙手背後，做出一個揹人的動作，然後揹著那個看不見的東西，來到棺材旁觀，等待幾秒之後在走開。但整個過程中，這個年輕人是不許睜開眼睛的。

至於不能睜開眼睛的原因，我相信以各位聽友的才智，想必已經猜到真相了。但民間習俗的巧妙之處也在於此，很多事情並不說清，但你自然會明白其中的道理。

所以人們常說，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因為有時候，老人和孩子一樣，能夠看見那些我們看不見的東西，但他們又比小孩子的人生經驗豐富，能夠為我們提供建議。

而今天的故事，就來自我身邊的一個親戚，這位就是屬於不聽老人言的那一類人。

我小舅年輕的時候相當跋扈，仗著家裡有錢，整天遊手好閒，還酷愛喝酒。大概在九幾年的時候，他在一個牌友家喝了頓酒，回家的時候已經是夜裡十點多鐘了，而且回來時，走的是鄉間小路。除了慘淡的月光，基本沒有其他照明。

在我們這邊，基本沒有專門的墳地，有人去世，都是埋在自己的田地裡。我小舅就是途徑一片田地的時候，不慎摔倒，摔在了一個土堆旁邊。不知道是不是喝了太多酒的原因，他爬不起來了。

據他回憶說，當時喝了酒，膽子大，根本沒往那方面去想。每當他想爬起來的時候，就感覺有人在拽著他不讓他起來。雙手用力，則一隻腳就會抬不起來，重的像是灌了鉛。雙腳用力，則一隻手又會抬不起來。

我小舅也是後來才覺得後怕，但當時除了生氣，也沒別的反應。三番五次的爬不起來，我小舅乾脆就不起來了，斜靠在土堆上休息。

人一放鬆，酒勁也就上來了，我小舅迷迷糊糊就睡了一覺。夢裡，他就看見了一個穿著長衫的老頭，手裡拿著一沓子錢，塞給我小舅，說讓他幫幫忙，帶帶路，他想回家。

我小舅雖然跋扈，但為人仗義，就把老頭的手推了回去，說這點小忙何足掛齒，自己肯定把他送回去。但說完這句，老頭就不見了。我小舅也醒了過來，但這次他很輕易的就站起來了，甚至覺得身子比以前還要輕快很多，像是有人扶著他起來似的。

但我小舅早把夢裡的事忘得一乾二淨，直接就回家睡起了大覺。

等在醒過來，我小舅就發現有點不對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昨天摔在地上硌到了石頭，後背疼得不行。等到起床洗臉的時候，我小舅照了照鏡子，忽然發現自己的臉色變得相當難看，一臉得了重病之後虛弱的蠟黃。但我小舅當時還是沒當回事，只是以為自己昨天喝了太多，所以才變得憔悴。

由於昨天摔了一跤，衣服也都髒了，我小舅就到院子裡開啟水龍頭想洗洗衣服，但剛把衣服脫下來，就摸到褲兜裡鼓鼓囊囊的，似乎裝著什麼東西。掏出來一看，竟然是一沓白花花的紙錢。

我小舅當時就蒙了，下意識的把紙錢就扔在了一邊，恰好這時候掛了陣風，紙錢被吹的滿院子飛。但唯獨有一張，竟然停在了半空，像是被什麼人捏住了一樣，一半紋絲不動，一半隨風嘩啦嘩啦的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