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的手，在竹筒裡停住了。
那隻蒼老、佈滿斑點的手，此刻像是握住了整個家族的命運指標。
時間，在這一刻被無限拉長。
全息投影中，李為浩、李為瀚、李為民三兄弟的影像靜靜佇立，連呼吸都似乎停止了。
他們是各自王國的君主，是跺一跺腳就能讓一方大陸震顫的人物。
但現在，他們只是三個等待宣判的重孫。
李雲峰站在一旁，沒有說話。
他可以對抗全世界，卻無法違逆這位給了他生命源頭的老人最樸素的執念。
後路。
一個家族，無論飛得多高多遠，都必須有一條能退回來的路。
“哼。”
老爺子乾枯的喉嚨裡發出一聲悶響。
他終於抽出了手。
指間夾著一張疊得方方正正的紙條。
他沒有立刻開啟，而是用那雙渾濁卻銳利的眼睛，挨個掃過三個重孫的影像。
“你們三個，都是好樣的。”
“比你們的爹，比你們的爺爺，都有出息。”
“但是，李家的根，不能斷。”
“誰留下，誰也別有怨氣。這是命，也是責任。”
說完，他兩根手指捻開了紙條。
動作很慢，紙張摩擦發出沙沙的輕響，敲在每個人的心上。
一個用紅筆畫的圈，出現在紙條中央。
老爺子看了一眼，然後抬起頭，看向螢幕最右側的那個身影。
“老三。”
“李為民。”
“你留下。”
話音落定。
李為浩和李為瀚的影像，出現了極其細微的鬆動。
那是緊繃到極點的身體，在瞬間卸下了萬鈞重擔的反應。
他們幾乎是同時，將視線投向了自己的弟弟。
李為民，那個最年輕，也是性子最沉穩的弟弟。
他的全息影像依舊筆直地站著，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
但他緊緊攥起的拳頭，還是暴露了他內心的波瀾。
留下。
意味著他將無緣那片星辰大海。
當他的兄長們在新世界開疆拓土，建立不朽功勳時，他只能守著這個舊世界，守著這份龐大的家業。
這是榮耀，也是枷鎖。
“太爺爺，我……遵命。”
李為民的聲音，透過投影傳來，平穩，但帶著一絲乾澀。
“好！”
老爺子把紙條拍在桌上，像是完成了一件天大的事，整個人的精氣神都舒緩下來。
“就這麼定了！誰也不許再改！”
他拄著柺杖，顫巍巍地站起身，被管家扶著，慢慢向後院走去。
這個決定，耗盡了他全部的力氣。
房間裡，只剩下李雲峰和三個兒子的投影。
氣氛壓抑得可怕。
“爸。”
老大李為浩率先開口，打破了沉默。
“老三他……”
“行了。”
李雲峰擺了擺手，打斷了他。
他走到李為民的投影前，直視著自己的小兒子。
“覺得委屈？”
李為民搖了搖頭。
“沒有。”
“不甘心？”
李為民沉默了。
“不甘心就對了。”
李雲峰忽然笑了。
“我李雲峰的兒子，要是連這點野心都沒有，那才是廢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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