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好幾秒，總工程師才用一種極其不確定的，小心翼翼的語氣開口。
“老闆……您說的啟動，是指……點火，然後離開地球嗎？”
“不然呢？”
李雲峰反問。
“留在軌道上當個大號空間站，給過往的衛星當參照物？”
“不……不是……”
總工程師的聲音開始發虛，甚至帶著點哭腔。
“老闆，這……這不可能啊！”
“一個月的時間，我們……我們連飛船的外層裝甲都鋪不完！那可是三萬七千塊獨立的複合裝甲板！每一塊的安裝精度都要達到微米級！”
李雲峰的身體，從靠背上緩緩坐直了。
“說結果。”
“要多久？”
電話那頭的總工程師，能聽到自己心臟狂跳得快要從嗓子眼裡蹦出來的聲音。
他面對的，是一個能讓世界都為之顫抖的男人。
但他不能撒謊，在科學問題上撒謊，比殺了他還難受。
“老闆……根據我們最精密的計算，以目前全球所有資源不計代價地供應，所有生產線二十四小時不停工的最理想狀態下……”
他停頓了一下，似乎在鼓起這輩子最後的勇氣。
“最少，還需要四年。”
車內的空氣，瞬間凝固了。
開著車的老王，甚至感覺恆溫空調的車裡，溫度都憑空下降了好幾度，後脖頸子直冒涼氣。
“四年？”
李雲峰重複了一遍這個詞，語氣裡聽不出任何喜怒。
“你是在跟我開玩笑嗎？”
“不！老闆！我用我的生命和職業操守保證，這絕對不是玩笑！”
總工程師急得快要哭出來了。
“您留下的技術圖紙，其複雜和精密程度，遠遠超出了我們所有人的想象！每一個零件的鑄造，每一段晶格的生長，都需要時間！這違背不了物理規律啊！”
他的語速越來越快，像是在傾瀉自己這一個月來的所有壓力。
“比如那個超光速引擎，光是引力常數的校準，按照圖紙上最簡化的要求，都需要進行至少八千次完整週期的測試！一次測試就是三個小時！這還不算裝置冷卻和資料分析的時間！”
“老闆，我們是在創造一個神蹟，不是在組裝一臺汽車！時間……時間真的不夠啊！”
李雲峰沒有說話。
他把電話結束通話了。
然後，他搖下車窗，任由戈壁灘上乾燥而狂野的風灌進車裡，吹亂了他的頭髮。
他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荒涼景色，一言不發。
他可以顛覆政權，可以操縱金融，可以制定世界的規則。
但他第一次發現，有一種東西，是他無法用權力和金錢去命令，去加速的。
那就是時間。
他被最基礎的物理學，被宇宙最根本的規律，狠狠地給上了一課。
“呵呵。”
李雲峰忽然低聲笑了出來。
笑聲裡，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自嘲和荒謬。
“他媽的。”
他低聲罵了一句。
老王從後視鏡裡看著自己老闆的側臉，大氣都不敢喘。
他跟了李雲峰這麼多年，第一次見到他這種表情。
那不是憤怒，也不是失望。
而是一種……被現實狠狠抽了一巴掌的無奈。
一種萬能的上帝，發現自己其實也只是個凡人的錯愕。
“老闆，那……那咱們還轉悠嗎？”
老王小心翼翼地問，打破了車裡死一樣的寂靜。
“轉。”
李雲峰重新靠回了椅背，把車窗升了上去。
“為什麼不轉？”
他的聲音恢復了平靜，一種平靜得有些可怕的平靜。
“反正有四年時間，夠我們把這地方的每一寸土，都踩上一遍了。”
他頓了頓，拿起那個黑色的電話。
“告訴所有人，計劃不變。”
“只是出發時間，改到四年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