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徐大壯也是靠著頭腦靈活,加上他也不怕吃苦,因此木材加工廠也是一步步地壯大了起來。
現在整個木材加工廠加上他都快有十個人了。
所謂辦公室,不過是院子角落一間用彩鋼搭的小隔間,裡頭一張舊沙發、一張堆滿賬本的桌子,吊扇吱呀吱呀轉,吹出來的風帶著木屑味。
曾強屁股剛沾沙發,就開門見山:“大壯,咱們明人不說暗話,下個月選村主任,長貴大哥想再幹一屆。你跟他那點舊賬我知道,可村裡要想穩,還得靠老班子。給個面子,表個態怎麼樣?”
徐大壯擰開礦泉水灌了一大口,喉結上下滾動,末了把瓶子往桌上一頓,“曾強,要是我沒記錯,當年李長貴逼我掏了八千塊錢‘補償’,轉頭就說那是‘手續錢’,結果屁手續沒見著。這面子,不好意思我真的給不了。”
曾強笑容不減,身子卻往前探了探,“大壯,話不能這麼說。當年要不是李主任出面,你那廠子早被村民掀了屋頂。八千塊買個平安,不貴,你看他當年不也支援你開設木材加工廠嗎?沒有長貴大哥的支援,你怕是早就沒有開了。”
“平安?”徐大壯嗤笑一聲,李長貴是表面上看起來支援自己開設木材加工廠,可是後來呢,徐大壯這才知道,原來李長貴有一個工地,剛好也需要大量加工好的木材,於是徐大壯基本上是按照成本價給李長貴把木材加工好的,即便是這樣,有三萬塊錢都欠了好幾年才給他,這件事情也是弄得徐大壯內心深處特別的窩火,認為李長貴這個傢伙一點都不厚道,吃拿卡要這種頑疾作風簡直在他身上體現的是相當淋漓盡致。
一想到這件事情,徐大壯再也忍不住了,“曾強,你知道個屁,我之前還以為是李長貴罩著,結果後來我才知道,隔壁村老劉家也幹了同樣的廠,人家啥事沒有,就因為我沒拜對碼頭。”
曾強嘆了口氣,像是被冤枉的好人,“你呀,就是犟。我今天來,是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只要你站出來說兩句支援的話,過去的事一筆勾銷,往後廠子有啥麻煩,村裡幫你兜著,這事不用李長貴表態,我自己就能做主。”
徐大壯盯著曾強,眼裡浮出冷意,“要是我不呢?”
曾強收起笑,慢條斯理地從公文包裡抽出一張A4紙,推到徐大壯麵前。紙上赫然是稅務部門對木材加工行業的稽查要點,紅筆圈出的幾行字像血一樣刺眼:
“……家庭作坊式木材加工,凡未辦理營業執照、未進行稅務登記、未申報納稅的,一律補繳稅款並處0.5—5倍罰款……”
徐大壯的臉色“唰”地白了,畢竟這個也都符合。
曾強又掏出手機,點開相簿,螢幕上是幾張偷拍的照片:廠門口沒掛任何牌照,角落裡堆著剛下貨的松木,連張進貨單都沒有。
“我小舅子在稅務,昨晚多喝了兩杯,特意給我科普。”曾強語氣溫柔得像哄孩子,“他說,像你這種規模,一年流水少說四五十萬,增值稅、所得稅加滯納金,補個十來萬算少的。要是再算上環保、安監……”
“你威脅我?”徐大壯的嗓音發乾,身子骨也開始有些顫抖了起來。
“徐大壯,我怎麼可能用法律來威脅你呢,我只是善意地在提醒你。”曾強點了點桌子,“李主任讓我帶句話——他要是選不上,新班子第一件事就是‘規範市場秩序’。到時候,可就不是我坐在這兒跟你嘮嗑了,你看這個問題擺到王凱鵬那裡,他會不會給你罩著吧。”
徐大壯的拳頭攥得嘎吱響,半晌,他頹然坐回椅子,像被抽了筋,“那你們要我怎麼表態?”
曾強笑了,從包裡又拿出一張列印好的宣告,標題加粗:
《關於支援李長貴同志連任銀盤村村主任的公開信》
底下空白處,只等一個簽名。
很明顯,這個簽名就是專門為了徐大壯準備的。
“明天上午十點,村委會門口,念一遍,唸完拍照發群裡。”曾強掏出簽字筆,拔開筆帽遞過去,“放心,唸完這份就是你的。”他晃了晃那張稅務稽查要點,作勢要撕。
徐大壯盯著那張紙,手背青筋暴起,終於一把抓過筆,在宣告末尾狠狠劃下自己的名字,像劃破自己的臉皮。
曾強滿意地收起檔案,臨走前拍了拍徐大壯的肩膀,“早這樣多好?廠子該擴擴,該跑跑,李主任說了,只要你不胡來,他絕對罩著你,再說了,你們兩個人之前那些都不叫事情,你看現在李主任什麼時候找過你的麻煩,對吧?”
曾強說的也都是事實,這幾年,李長貴還真的沒有找過他徐大壯的麻煩,當然,徐大壯也很清楚這具體的原因,李長貴這幾年都已經因為土石方、工程這些發家致富了,哪裡還像以前一樣看得上他的那點三瓜兩棗。
“希望你們說話算數。”徐大壯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感覺到自己的聲音都在顫抖。
曾強哈哈一笑,隨機只見他拍了拍徐大壯的肩膀,不無豪爽地說道:“徐大壯,這點你就放心吧,李長貴也說了,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自己的朋友永遠是朋友,好了,我也不打擾你了。”
說完之後,只見曾強面帶笑容開心地離開。
徐大壯也是在原地氣憤納悶了好一會兒,直到他老婆過來開導他,他這才緩了下來。
徐大壯細細一品味他老婆說的話,誰當村主任都是一回事,不要把希望寄託在別人身上。
沒錯,凡事還得靠自己,如果李長貴說話算數,徐大壯覺得倒也無妨;另外,他其實也深知,像王凱鵬這種沒有多少社會經驗的新人如果上了臺,肯定沒有李長貴那麼圓滑,所以他徐大壯也未必將會是利益既得者。
不管了,還是做好自己的事情再說吧。
徐大壯一想到這裡,也是不由得深呼吸了一口,隨機轉身拿起桌上的手機,給著自己的客戶打過去了一個電話。
“張總,你要的木材我們後天就能給你發貨,你看裝貨的車輛是你那邊聯絡還是我這邊呢?”
電話那頭傳來了張總的聲音:“徐總,你幫我聯絡就可以了,是哪個司機我不管,我只有一個要求,那就是一定要在我們規定時間範圍內運送到。”
“那沒問題。”徐大壯拍著胸脯表態了起來。
與著張總又隨便東拉西扯了幾句,掛掉電話後,徐大壯的心情明顯好了不少,這一批貨,隨隨便便賺他個五萬塊錢一點問題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