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著聊著,很快劉賢就轉入了正題,“顧公,實不相瞞,此番我奉天子之命前來江東,拜祭公瑾英靈,固然是其一。然則,天子也想讓我,藉此良機,探一探江東諸公對朝廷的誠意如何。”
劉賢嘆了一口氣,“可惜,此行所見,令人憂心啊。公瑾靈前,周泰、徐琨等諸位將軍,那等切齒之恨,那等凜然殺氣……顧公自然也知曉了。”
“依顧公高見,這江東上下,是願意順天應人,歸附朝廷,共享太平?還是要鐵了心,憑這殘存之力,與朝廷抗衡到底?”
“抗衡到底?”
聽到這幾個字,顧雍吃了一驚。
前者,劉賢大軍兵困吳縣的景象,猶在眼前,彷彿就發生在昨日。
劉賢的狠辣和果斷,顧雍也算領教過了。
雖然沒有破城,但在顧雍看來,就差那麼一點!
顧雍的聲音明顯有些發顫:“莫非朝廷真有意興兵伐我江東?”
劉賢看著他驚得失態的模樣,心中暗笑,還是文臣容易嚇唬,好打交道。
周泰、徐琨那些武將,氣的咬牙瞪眼,恨不能直接幹掉他,可是見了顧雍,劉賢幾句話,就能讓他把心懸起來。
劉賢故意嘆了口氣,“顧公,朝廷一統,此乃大勢所趨,當今天下,除卻北方的曹操,其餘割據勢力,已盡數歸於朝廷麾下,重歸一統乃天命所歸,人心所向!”
他目光灼灼,直視著顧雍,“江東,只剩下兩個郡,已成孤島之勢。朝廷在和曹操決戰之前,豈容臥榻之側,尚存不臣之地?這江東是戰是和,已到了必須了斷之時!我此番前來,就是為了實地瞭解一下諸位的心意。”
顧雍彷彿被一股無形的巨力擊中,他臉色瞬間變得有些蒼白。
他太清楚江東如今的現狀了!
昔日坐擁六郡八十一州的盛況早已是過眼雲煙。如今僅餘丹陽和豫章兩地,兵馬不足,人心惶惶。這殘山剩水,如何抵擋朝廷的討伐?”
“一旦朝廷真的發兵,這一次非同往日,天子希望一戰功成,所以只要開戰,少說兵馬也會出動十五萬。”
“十五萬?”顧雍嚇的血壓都飆了起來,太可怕了。
十五萬大軍,那必然是泰山壓頂,雷霆橫掃之勢!
江東拿什麼來抵擋?
顧雍的呼吸頓時變得粗重起來。他彷彿看到了洶湧的江水被染成赤紅,建業城頭烽煙蔽日,熟悉的街巷在鐵蹄下化為焦土。
若因孫權一意孤行,將僅存的這點基業和萬千生靈拖入必敗無疑的戰火深淵……那將是何等罪孽?
“劉中郎!此事關乎江東百萬生民!斷不可輕言兵戈啊!難道……難道就再無轉圜餘地?非得……兵戎相見?”
劉賢搖了搖頭,“顧公,轉圜的餘地不在朝廷,而在江東,在孫侯一念之間,更在……如顧公這般明事理、知進退的重臣肩上啊!”
“若孫權順天應人,歸附朝廷,則江東免於戰火,士民得享太平,若執意頑抗……”
劉賢語氣陡然轉冷,帶著一種山雨欲來的凜冽,“玉石俱焚,只在旦夕!周泰、徐琨等輩的意氣,難道值得賠上整個江東的血脈根基?值得讓顧公一生清譽,與這即將傾覆的孤舟一同沉入江底麼?”
顧雍如遭雷擊,混身劇震!
一個顧雍,份量自然是不夠,但劉賢有信心,能說動更多的人加入到歸順的隊伍中。
因為,現在的形勢,只要不是腦子衝動的人,就能看出江東和朝廷兩者之間的懸殊差距,真打起來,壓根毫無勝算。
“顧公,我此番前來江東,可是帶著誠意來的,若你們都贊成歸順,能說動孫侯,那自然是皆大歡喜,何樂而不為,若是我說動不了你們,那反正,我也盡力了,咱們也只能疆場上分高下了。真要打起來,這江東,無非就是能撐多久的問題!”
劉賢突然從懷裡拿出了一卷帛書,顧雍登時瞪大了眼睛,不解的問道:“這是何物?”
“此乃天子詔書!”
顧雍頓覺慌亂,急忙站了起來,躬身就要行禮。
雖然他沒有接過詔令,但這幾乎是沉浸在骨子裡的名士本能。
劉賢擺了擺手,“顧公不必拘禮,這詔令並非是天子命令你做什麼,而僅僅只是表達天子仁義,出兵江東,並非出自他的本意,天子希望能有身懷大義者挺身而出,願為漢室效力,願意站出來勸說孫權歸順。”
說著,劉賢壓低了聲音,“此乃天子密詔!”
顧雍顫抖著雙手,接過了密詔,然後緩緩的展開,他的心臟也隨之猛烈的跳動了起來。
這還是活這麼大,第一次親眼見到天子的詔書。
:朕繼承漢祚,如履薄冰,夙夜憂嘆,未嘗敢忘高祖創業之艱,光武中興之烈。
見山河破碎,天下割據,生民流離,肝腸寸斷,涕泗橫流!
今除北疆曹氏,尚逞兇頑,餘者皆已伏誅,或傾心歸化,復為漢臣。天下思安,萬民翹首,如大旱之望雲霓。
兵者,兇器也,聖人不得已而用之。戰端一開,玉石俱焚,豈朕之本願哉?
江東錦繡繁華之地,朕實在不忍,令其遭受戰火;更不忍聞江東數萬黎庶,哀嚎於兵峰之下,肝腦塗於溝壑之間!
今特遣中郎劉賢,代朕躬親赴江東,致祭公瑾,亦致朕之至誠於孫侯及江東諸賢!望諸位愛卿明察大勢,順天應人,重歸朝廷,復為漢臣。
此乃上合天心,下順民意,功在當代,利在千秋之舉!
朕必不負卿之赤誠,當以山河為誓,列祖列宗共鑑!
從天子那要來密詔,這對劉賢來說,沒有任何的難度,來江東之前,究竟會遇到什麼樣的情況,其實,大都已經想到了。
雖然那些武將,一個個義憤填膺,恨不能將他馬上斬殺,但顧雍這些文臣,想法卻截然不同。
不知過了多久,顧雍才重新恢復了平靜,“中郎,此事關係重大,且容我思之。”
“不急,你慢慢想,反正一時半會,我也離不開江東!”劉賢自嘲的笑道。
孫權將他軟禁,這件事,顧雍自然是知道的。
他忍不住問道:“若孫侯遲遲不肯讓中郎離去,你當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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