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這事兒鬧得不好,隨侍內人劉讓是皇帝多年心腹,深知皇帝動怒,怕的不是為著王雍水難,而是皇帝疑心病犯了。
這王雍,名為探親,實為暗訪公務,人在路上,全家沒了,意外最好....對各方都好。
若是有人收到什麼風聲,怕去了查出些見不得人的事,先下手為強,月黑風高水深路險,做的實在乾淨..
究竟是哪回事說不準,就怕天子之怒,要查個人仰馬翻,倒黴就倒黴在,知道王雍真實目的的人只有寥寥幾個,自個兒是其中之一。
一想到這層,劉讓一張老臉皺的像剛出鍋的酥餅,好似誰輕手一戳,他就得撲簌簌往下掉渣。
宮人雖行的是皇差,到底無實權,往日裡與文武交道,總要給些面上恭敬,今日也顧不得了,劉讓沒抓門上釦環,捏手成拳,急急在謝府門上捶了數下。
這猴急馬響的聲兒,謝府也是多年沒聽見過,裡頭守門的小廝滿腹牢騷開了門縫,瞧見兩襲宮衣直挺挺立著。
天還沒亮全乎兒,宮裡頭來人找自家老爺能有啥好事,何況劉讓一不問安,二不說拜,張口道:“趕緊著人跑著去把你家大人薅起來。”
這哪還敢往下問,頓時間小廝全身上下吃奶的勁兒使到一處,大力拉開門,就差把門板拽下來。
“老爺多半是....起了。”小廝答。
要上朝的,謝簡的確是起了。
官宦尋常習慣,上朝之前多的是章程,丫鬟幫著穿衣洗漱飲茶理儀容,沒大半個時辰忙不完這一檔子恭敬。
幸而這兩日京中朝行雲晚暮雨,春風一吹,探窗便是仙境,行臥不思江南。
人一起閒心,就有各種閒趣兒,謝簡在起居處屏風隔了一方書案來,早起晚歇圖個雅興。
這廂且捏著卷呢,底下小廝氣喘吁吁跑進,說得一句“宮裡來人了”,話音未落,劉讓帶著人已到了門外。
謝簡倒吸一口涼氣,心道自個兒這是睡房啊,小屋裡頭夫人崔婉錦被還溫,什麼天塌的事兒不能去書房裡等著議。
這些個年,朝內豐衣足食,朝外風平浪靜,禮部的官兒也就好當,官兒一好當,人就好做,說到哪個份上也不值當皇帝派人來往謝府內室闖。
他自丟了書卷跨出去,手往別院方向要請,口還沒開,劉讓先“哎”,一個健步上前壓低嗓子沉道:“謝大人,咱們長話短說,今兒這事,無論如何,您得替今上擔待擔待了。”
事倒也不長,至少謝簡是這麼聽的,三五句裡頭,劉讓講的明明白白,第一,王雍全家死在了路上,第二,是辦皇差死的。
皇帝金口玉言,讓他傳清楚些嘛,免得謝簡殿前失態。
“一個活的都沒有?他內人,兒子,王充王聿,一個也不得?”謝簡問,問完覺得自個兒犯蠢,分明剛才聽得明明白白。
“怎麼一個也不得”明知犯蠢,他竟忍不住還問,問的愈發聲高。
“大人吶,彎又險,雨又大,天又黑,河又深,實實的沒有了。”
“啊.....”門框處一聲顫呼,原是謝簡之妻崔婉聽見動靜,當是自家出了什麼事,起身隨意披了件外袍,跟著摸索了過來。
“你們說的是誰沒了?”崔婉一雙眼看與謝簡,秀眉微蹙,淚珠子就跑到了腮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