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不長東

第53章 好馬

也躲著簪星姐姐些,別讓謝祖母知道我不喜歡那人。”

道門行事,講究神大用則竭,形大勞則斃,萬事萬物但求點到即可,隨遇而安,哪有方寸之間,強求圓滿無差。

吳嫲嫲這種人,十輩子見不到祖師。

丹桂:我也大為震撼。

震撼歸震撼,日子得繼續往下過,多了這麼個嫲嫲,連同崔婉送過來的那些女兒書,所謂規矩和院子裡苦菊一樣在瘋漲。

清閒貞靜,守節整齊,行己有恥,動靜有法,擇辭而說,不道惡語,時然後言,不厭於人。

陰陽殊性,男女異行,陽以剛為德,陰以柔為用,男以強為貴,女以弱為美。

她在讀祖師的書不懂時,觀照說一知半解即可,屬實養成了好習慣,不喜歡的文字一律不怎麼往心裡去,以至於讀這女兒家誡文照舊沒往心裡去,讀就讀吧。

中秋往後,天氣漸涼。

算來謝傢俬塾已開了小半年,文官長久成群成黨是聖人大忌。

又兼明年初就是春闈,名師趕著去給各家兒郎授私課,沒幾個得閒再混跡謝府。

謝簡思索再三後發了話,重陽後閉館,諸家各謀高就。

八月二十六晨間,渟雲剛陪著謝老夫人用罷早膳不久,丫鬟拎著裙角快步跑進來說張家太夫人來了。

話間笑的嘴巴捂都捂不住,“不只她來了,還跟著她家孫兒,說要來咱們處避禍。

也不知是捅破了哪層天,鬧了哪處海呢。”

金秋桂花開的格外好,謝老夫人手上照例捏著剪子,區別只在往日是丫鬟伺候,今日渟雲抱了大束站在一旁。

這也是那吳嫲嫲授,姑娘功德只在內帷,內帷有何事?祖宗姊妹兒孫爾。

現兒孫沒有,姊妹歸孃親,天可憐見還有個祖宗活著,這不得早陪晚候午問安。

陪就陪吧,她往年聽講經一陪就是一上午,不拿這當回事。

張太夫人闖進來看見反愣了愣,轉頭就問謝老夫人,“而今你住處是短了吃喝還是嚼用續不上,要個沒成人的姐兒做活計。”

她身後除卻三四個丫鬟並劉嫲嫲,果真還跟著個少年兒郎。

渟雲偏頭看,是和長兄謝承相近身高,截然不同氣質,謝家兒郎隨謝簡年幼讀文,常著素衫月色,自成端方清雅。

來的這個,高留髻白玉簪,穿得杏黃窄袖圓領暗花錦袍,腰間橫扎赤紅皮貫翡牌帶子,上懸香囊魚佩壓著個緙絲荷包。

再看袍子下一雙翹頭玄緞靴子飛金走銀,漏出那一點鞋面,已是照的謝府廳堂老舊青石地板都有了隱隱亮光。

更兼目斜作睥睨之態,眉揚似桀驁無雙,哪裡有半分樣子像方才丫鬟笑言說的“避禍”?

這整個一上門來逞驕鬥奢闊公子,炫財耀勢橫衙內。

渟雲有些眼熟,似哪年哪月見過,卻也記不起來,想來便是見過也決計不超過兩三回。

謝府呆了一年,又近日吳嫲嫲耳提面命,她已知何為世間男女大妨。

見這兒郎與長兄差不多年歲,便是上門為客,也該在前院花廳落座,怎還進到後院來了。

她自暗地琢磨,那兒郎伸手推門樣撇開前面女使,雙手交疊,腰身彎的頭都要嗑地上,分外恭敬:

“給謝祖母叩首,祖母萬福金安,福如東海。”

謝老夫人從渟雲手上抽出長長一枝,笑與已經自個兒坐下的張太夫人道:“佔個年歲便宜,憑他哪家兒郎來,我也受得起。

獨獨你家這個,我不敢開口應,你趕緊的從哪來帶回哪兒去,晚一時半刻,就怕我頂上房梁都得讓他鬧塌下來。

他那渾人爹可是放過話,賠不了分毫,咱們小門小戶,不敢爭這口氣。”

“哎呀,謝祖母,那幾年前的事,您逮著我就說笑,而今我和元啟兄無差,本分的很。”

那兒郎嘴上叫屈,行動絲毫不見客氣,嫌丫鬟遞過來的圈椅狹窄,自往牆邊茶臺處拖了張主家用的官帽椅子過來。

“你個不知事的,到了別人地方還不收斂。”

張太夫人拍著膝蓋連聲似在叫罵,實則語氣寵溺非常,沒有絲毫責罵意思。

謝老夫人見怪不怪,笑道:“我哪天聽到他收斂,那真是石頭開花馬生角,兔子吃狼虎當貓了。”

女使端著茶盤過來,張太夫人指了指渟雲,笑道:“你倒仔細,也沒和小的說個名,叫他倆大眼瞪小眼乾看著。

說來,你們見過的。”張太夫人看著渟雲,指向那兒郎道:“云云,那是你張懷瑾哥哥,去年開爐的時候,可還記得?”

張瑾乃是張府長房下第六子,男子弱冠未滿不冠字,家中小字稱懷瑾,今年十五歲。

因是孃親老來有孕,又是宅中最小的,頗得張太夫人喜愛,兩代主母偏私,慣的性子是有些格外輕佻。

“我記得她,說是菩薩,誒,去年看還不像,今年倒是有些像了。”張瑾昂著下巴笑道。

渟雲也記起來,去年是見過這麼個人,不過當時兩人隔著數步微微施禮後就各自散開了玩。

只記得幾個兒郎喜騎射,張瑾亦在其中,別的無甚印象。

閒話一陣,張太夫人道是張府莊子上新得了兩匹西域好馬鳳頭驄,是為過些日子初冬薄雪時天家冬狩備著的。

這不省心的混世魔王趁著管事不注意,扯了韁繩往城外,三四天沒個音信,回到時一匹馬還瘸了腿。

趕巧兒張父往陵縣辦差,明後天才回,恐父親回來交代不得要被揍,張太夫人趕緊著人一番梳洗,連人帶衣衫打包來了謝府。

“就說往你傢俬塾學點之乎者也,供他吃喝幾天,等他老子消了氣再回轉。

免得一番棍棒加身,我攔著吧,說我老糊塗橫插槓子誤兒孫,我不攔吧,哎喲.....個個心狠手辣半條命要去。

我不管。”張太夫人手指來回往渟雲和張瑾身上點了點,“人我可撂這了。”

“這是訛我來了。”謝老夫人笑道,“你再晚些來,還找不著說辭,那私塾過了重陽就散了。”

“那就是來的早不如來的巧。”張太夫人一錘定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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