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聲之證

第55章 錘魔案(廿四)

“走!”話未說完,李睿已抓起外套衝進雨幕。

雨絲斜斜掠過鼓樓鎮老街,青石板縫隙裡鑽出幾莖野菊,在風中瑟縮如受驚的雛鳥。一座小院前,土牆上牽牛花早已凋零,枯藤在雨中泛著鐵鏽色。

“咯吱”,屋門軸轉動聲驚飛簷下麻雀。

李睿蹲在棕繃床前,鼻尖幾乎觸到床板裂縫——這裡還殘留著廉價香皂與血腥混合的古怪氣息。

忽然,他在床腳發現半枚帶血的指甲,嵌在木頭紋理裡,像片枯萎的花瓣。

“給!”溫柔遞過證物袋,“這很可能是兇手在處理受傷的腳時留下的。”

“他來過!”李睿目光堅定地說道,“可他又去了哪兒哪?”

為了逃避抓捕,他儘量不住旅社,晚上睡在車站的候車室裡。住了幾天以後,他害怕引起懷疑,又搭乘公共汽車逃向平山市。

11月25日,他來到葉縣,走進一家五金店,又新買了一把四磅八稜錘。這已經成為他的習慣,每次作案前都要重新購買作案工具。

這時,地裡的秋莊稼快收光了,農民們有的在犁地,有的在焚燒秋作物的秸稈。人一邊走,一邊觀賞路兩旁的秋景,傍晚時分,到了連家堡。

在地裡幹活的人們都收工回家了,村莊裡傳出雞鳴狗叫、人喊馬嘶的聲音,因為時間尚早,他就躺在一片墳地裡睡覺。

不知睡了多長時間,一股燒荒的野火把他烤醒了,火苗差一點燒到他的頭髮。

人當即大怒,但起身看看,在這荒郊野地裡,周圍沒有一個人,向誰發作呢?

他只好把這口惡氣咽在肚裡,心裡暗暗地想,“這口氣我一定要出!你要燒我,我要殺人!”

暮色四合,小個子像只覓食的野貓,悄無聲息地潛入了張橋村。村東頭那戶正在拆舊建新的人家引起了他的注意——四間主房已夷為平地,只剩下東邊的廚房孤零零地立著,旁邊搭了個簡陋的草棚。棚子門口擺著一張木板床,在暮色中顯得格外突兀。

他蹲在村口的槐樹下,看著連福生和馬蓮忙進忙出,最後牽著一條黃狗進了草棚。月光透過雲層灑下來,照見黃狗警惕的眼神,但它只是低低地嗚咽了一聲,便蜷縮在主人腳邊。

凌晨時分,小個子摸進了草棚。他的腳步輕得像一片落葉,連黃狗都沒被驚醒。月光從棚頂的縫隙漏下來,照見連福生熟睡的臉。小個子舉起鐵錘的瞬間,手腕上的疤痕在月光下泛著青白的光——那是十五年前在採石場留下的。

“砰!”

第一錘下去,連福生連哼都沒哼一聲。黃狗猛地躥起來,剛要狂吠,卻對上小個子充血的眼睛。那眼神像極了它曾經在山上見過的狼,黃狗夾著尾巴,“嗚嗚”地逃到了院子裡。

小個子翻了翻抽屜,找到了三萬多元的現金,這是連家用來蓋房子的錢。馬蓮的衣服口袋裡還有60多塊零錢,沾著她身上的皂角香。那條看家的狗嚇的始終趴在院子裡不敢動。

正要離開時,他突然想起傍晚在墳地裡的遭遇——野火差點燒著他的眉毛,火舌舔過面板的灼痛感讓他渾身戰慄。

報復的慾望像野火一樣在心頭燃起。他摸出打火機,點燃了衛生紙和書本紙。火苗躥上連福生的床鋪時,他看見馬蓮的手指微微抽動,但很快就被濃煙吞沒。

火光沖天而起時,小個子已經逃出四五里地。他把鐵錘埋在一座老墳裡,脫下沾滿血跡的衣服和手套,換上乾淨的衣服。月光下,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長,像一條蜿蜒的血跡,消失在東南方向的夜色中。

遠處傳來救火的呼喊聲,但小個子充耳不聞。他的口袋裡裝著厚厚的三刀鈔票,還有半包連福生的煙。

抽出一根點上,辛辣的煙味嗆得他咳嗽起來。但很快,他就適應了這種刺激,就像他早已適應了血腥和罪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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