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剖臺突然傳來聲悶響,李睿翻身時碰倒了福爾馬林瓶子。戚薇趁機把餛飩倒進燒杯——反正這玩意比食堂的碗乾淨。雷辰掏出包紅塔山,煙盒上還沾著夜市烤串攤的辣椒麵。
“知道這案子最邪門的是什麼嗎?”雷辰吐著菸圈,菸灰掉進保溫桶,“兇手作案前在鎮上買了把鐵錘,發票上蓋的章是‘招財五金店’。”
他突然笑起來,“招財?招魂還差不多。”
窗外飄起細雨,警車頂燈在積水裡映出紅藍光斑。李睿被餛飩香嗆醒時,正看見雷辰用物證袋裝滷味,戚薇在指紋採集器上晾蔥花。停屍房的冷氣混著滷香,把“命案必破”的標語燻得油光水滑。
李睿坐起身,“你們幹嘛呢?吃唐僧肉呢!”
“兇手這次選擇在兩省三縣交界處作案,他又鑽了我們的一個空當,知道我們這邊的警情要逐級上報到徽省,這個時間,夠充裕了。”雷辰一邊吃著滷豆乾,一邊分析道。
李睿搶過一塊滷豆乾,“在徽省警方作出反應前,他必須逃出他們可能布控的範圍,不然就難以逃脫。”
“因此,他會一直向新蔡方向跑,”雷辰站起身來,“到了新蔡之後,再轉回來,所以,他下一站是——”
“方陽!”李睿與雷辰異口同聲道。
25日,法醫結束檢驗,收拾東西離開。
臨別時,溫柔勸說兩位老人保重。
老人說:“孩子們都不在了,剩下我一個孤老婆子也不想活了,我一個人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啊?”
溫柔停住了腳步,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從兜裡掏出1000元錢,塞到老人手裡,說:“大娘,您要鼓足勇氣活下去,我們以後還會來看您老人家的,你的孩子不在了,我們都是您老人家的孩子。”
警車就要開動了,陳英慢慢鬆開了警察的手,她目送著向她頻頻招手的警察走遠,又坐在村頭哭了起來。
警車尾燈在村口碾過一灘積水,濺起的泥點像極了現場提取的噴濺狀血跡。李睿叼著半截滷豆乾,突然被辣油嗆得咳嗽起來。後視鏡裡,韓鳳英佝僂的身影在暮色中縮成個黑點,像枚生鏽的圖釘釘在省界碑上。
“不對勁。”李睿猛打方向盤,警車在泥路上甩出個漂移,“那孫子太瞭解跨省追捕的漏洞了。”
他摸出根菸,打火機的火苗在顛簸中忽明忽暗,“西平到方陽的省道正在修路,監控全瞎了。”
雷辰正在翻看手機裡的氣象預報,螢幕藍光映得他臉色發青,“明晚西平有暴雨,正好洗掉腳印。”
他突然想起什麼,從兜裡掏出個物證袋,裡面是廟前鎮五金店的購物小票,“這王八蛋買鐵錘時特意要了發票,像是在……留記號。”
溫柔在後座擦拭相機鏡頭,突然插話:“韓大娘說,案發前三天,村口來了個賣小玩意兒的。”
她翻出張模糊的監控截圖,“雖然戴著口罩,但右耳垂有道疤,我懷疑……”
她的話被突如其來的雷聲打斷,遠處烏雲正壓向省界。
警車衝進雨幕時,李睿瞥見路邊廣告牌上“平安五金”四個字被閃電照得慘白。
而此刻的西平老街,一隻黑貓正從牛颭威家的牆洞鑽進去,綠瑩瑩的眼睛在雨夜裡像兩盞鬼火。院裡的老槐樹被風颳得東倒西歪,樹影投在堂屋窗戶上,宛如一隻張開的手,正等著攫取下一個獵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