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家姑嫂死活拉客人上炕坐,寧大小姐自知是正客,便坐了正位。
覃姑娘旁坐陪著,又讓覃大娘子“嫂子快坐下,咱好說話。”
覃大娘子卻不肯,搬了把椅子擺在炕下頭,笑說:“讓我們姑娘陪大小姐吃茶,一會兒我做飯去!”
寧大小姐忙笑道:“這是豈有此理?我是個姑娘家的,一不是外人二不是正經拜客,如何讓嫂子下廚?嫂子若這樣,我可坐不住,只要家去了!”
覃大娘子忙揮手笑道:“大小姐千金貴體,上灶媳婦不乾淨。大小姐您不知我們禮數如此。我家將軍雖做了官職,可在家時,我也不充夫人娘子。別說大小姐貴客下降,就是平日裡也都是我上灶,他們兄妹倆才吃!”
寧大小姐世家女出身,從小隻見過自家女眷,出了家門也只交往過沈氏那般女子,個個都是十指不沾陽春水。就偶爾做些吃食,也不過是烹茶煮水,擺果盒點心而已,一日三餐都是廚娘服侍。
如今見覃大娘子四品官的夫人,都要親自下廚,不由愣怔了片刻。
覃姑娘忙笑道:“姐姐你不知曉,我自小哥哥在外從軍,我母親又病弱,偌大家業支撐不了。自從娶了我這嫂子,那才真是當家立紀,事事都靠著她。我家養著巡邊的鄉勇一百多人,都是拉家帶口投奔,家裡日夜流水價人吃飯,都是我嫂子一手主張整治!”
寧大小姐更是佩服,忙笑道:“嫂子這般能幹,怨不得覃將軍高升。好妹妹,你是個有福氣的,雖母親不在身邊,到底有你嫂子疼你。”
覃大娘子忙謙道:“看我妹子絮叨,讓大小姐笑話。我這功夫可算得什麼,不過做些粗布衣裳,管顧些粗茶淡飯。自進的京師來,我看這些夫人娘子,都是花枝招展嫩手細腳的,誰似我這等粗人,給我家將軍丟人!”
寧大小姐與覃樂瑤解勸道:“這是哪裡話,嫂子太多心了!”
寧大小姐又道:“嫂子盡說笑話哄我。這京師裡頭的官眷娘子,一來敬父兄夫君的官職,二來敬家財底子薄厚。覃將軍官位不低,嫂子賞人又大方,嫂子哪點兒比不上人?”
一句話說的眾人都笑,又歡喜喝起茶來。
若在平日時候,寧大小姐這樣貴女,對四品官家眷,略點個頭都是好的。
她來應酬覃家女眷,是受了母親兄長兩頭託付。
覃將軍只四品官,卻是司禮監呂公公義子,不用寧世子關照,就得了金吾衛指揮使的官位,不能等閒視之。
本來兩家女眷應酬,沈氏出面最合適,可世子爺使喚不動她,寧夫人厭了她,不得不讓大小姐出面。
寧大小姐自小跟隨母親習學家務,常在外應酬,為人玲瓏剔透。遇著覃家姑嫂出身雖低,可為人真摯古樸,倒比以前的朋友更加投緣。
賓客在暖閣裡說笑,覃家丫鬟拉妙童、妙雲和梨月,在外屋擺了點心。
都是暖閣裡撤下來的吃的,只略微動過幾樣而已。
梨月仔細一看,就知覃家不懂京師貴府的慣例。
乾孃柳家的,還有師傅曹嬸子都說過,待客的點心,也算是看盤一種。
凡做看盤要的是樣式出新,不可千篇一律,口味上倒可以無所謂。
誰家若是擺點心鋪市賣貨待客,一定會被同僚人笑話。
道理雖這麼說,但這點心對梨月來說,也是求之不得。
趁著妙童與覃家丫鬟閒聊,她連吃好幾塊,先填飽肚子再說。
正大口吃著,忽聽暖閣裡寧大小姐笑道:“只顧說話都忘了,妹妹上次說要學做點心,我正好帶了個孩子來,讓她做幾樣咱們嚐嚐。”
說著就探身往外喚:“妙童,帶小月過來,給覃大娘子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