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只是撥錯了賬目銀子,說清了還回去的話,也還沒有太大的罪名。
可那皇宮大內修佛寺修宮殿的工程,裡頭的偷手更是一大堆。
二十萬銀子剛撥出來,欽天監與工部就都派了人來,要些孝敬錢。
別看戶部轉運提舉的大規矩,這位表舅老爺不懂,可私底下冰敬炭敬這些臭規矩,他倒是懂得不少。
依著慣例給了各方孝敬不說,自己也從中拿了一份,大約五六千兩。
這個蠢貨還真不知曉,司禮監那邊早就盯上他,就等著他拿銀子回家。
他只往家拿了五千銀子,罪名反倒是做實了二十萬。
剛進戶部幾個月就背了這麼大的黑鍋,簡直是沒處喊冤枉去。
進了三法司後,他仗著是新科進士,還能抵死不認,一直喊冤。
畢竟想著刑不上大夫,大理寺好歹是講理的地方,總不能胡亂宣判。
戶部的貪墨案子,本就賬目繁雜,審問起來拖沓,耗了不少日子。
原本只想著鬧個丟官罷職,或者遠遠貶去外省算完,還不曾吃苦頭。
卻是抵死沒有料到,這些天竟出了個城門揭帖的事,與這樁案子對上了。
大理寺再審時就沒那麼客氣,上堂不問青紅皂白,先打五十殺威棒。
只因為萬歲爺在宮裡震怒,問揭帖上的妖言,為何連內帑私密都知道。
賞賜了妃子多少,這是隻有戶部內閣和宮裡才懂的事,妖人從何得知。
現在京師裡頭抓不著妖言惑眾的人,只好抓著他這個軟柿子往死了捏。
自從朝廷裡傳出,萬歲爺親口說“令三法司著實打著仔細問”這句話,寧三太太就知道,別說是自己表兄,只怕就連舅舅一家子,都凶多吉少。
原本寧三爺礙著情面,幫妻子還在外頭打聽些訊息,如今也垂手不管。
寧三太太思念自己孃家無人,如何不替他們焦急萬分。
如今見覃樂瑤也不想管的意思,立刻急地雙手發抖,畢竟眼前只有侄兒寧元竣這一個救星。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內帑的賬目有差錯,戶部歷來都是這麼幹的,又不是我表兄一人所為。就算賬目的事兒能怪在他頭上,可城門上揭帖的事情,也是斷斷不與他相干。明明就是冤枉的事情,我就不信朝廷與萬歲爺,都是瞎子看不見。我表兄與舅舅家,是咱們寧國府的正經親戚,難道元竣做了國公爺,就能對親戚視而不見,眼睜睜看著他們冤死?”
寧三太太越說越是淒涼,剛進門時的那股子刁鑽蕩然無存。
她哭著哭著,一個不留神,從石凳上頭滑了下去。
“我舅舅花了好些錢,去刑部大牢裡頭打聽,都說我表兄被打的不成模樣。如今還只是廷杖,就已經去了半條性命。三法司那就不是人待的地方,往後還不知有多少大刑,他這麼大的年紀,如何禁得住這些?我表嫂那麼好的人,聽說此事當即喪了命,這是要我們一家子都活不成啊……”
哭著哭著,寧三太太甩開身邊攙扶的丫鬟,一把扯住覃樂瑤。
“你那乾爹不是司禮監的呂公公麼?這事元竣不管,我只在你身上求!我院裡還有些銀錢東西,咱們拿上些禮物東西,你帶我去呂公公府上求他去!萬歲爺最寵信的就是這麼老閹狗,他說話萬歲爺一定肯聽!他們這些人要得不過就是錢,咱們寧家有錢,我也有錢!”
梨月站在院子邊上沒動,聽見寧三太太這些話,沒來由的要替她崩潰。
覃樂瑤原本想俯身攙寧三太太,此刻也鬆了手,冷冷坐回石凳上。
“三太太,您既然信任親戚,就別昧著良心找我義父了,說不定白賠了銀錢,還不一定能辦的成事。當初表舅老爺的官職是誰給辦的,您不如還去找誰打點,說不定人家更有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