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喜歡辭玉,從來都不喜歡。”
這句話如同最鋒利的冰錐,狠狠刺入宋聽瀾被妒火燒灼的腦海。
宋聽瀾的動作猛地僵住,如同被施了定身咒。
他緩緩地、極其緩慢地抬起頭,死死地盯著季清鳶因驚懼和憤怒而泛紅的眸子,聲音沙啞乾澀得如同破舊風箱:“……你說……什麼?”
季清鳶急促地喘息著,她仰著頭,毫不退縮地迎視著他那雙充滿了驚疑不定和一絲微弱希冀的眼眸,一字一句,清晰無比地說道:
“我說,我不喜歡辭玉。”
“當年在梨花鎮……我只是隨口一說,說他溫文爾雅,人人都喜歡,但那只是欣賞!”
“就像看到一幅好畫,聽到一首好曲,見到一個很好的值得誇讚的人那樣。”
“我季清鳶,從頭到尾,都從沒說過喜歡辭玉!”
季清鳶的聲音不高,卻帶著斬釘截鐵的力量,試圖驅散他心中根深蒂固的魔障。
“我對辭玉上神,只有感激,只有敬重。”
“他當年救我,是恩義,我銘記於心,傾力相報,僅此而已!這與我心中在意誰,喜歡誰,毫無干係!”
宋聽瀾的身體猛地一震,像是被一道驚雷劈中。
他眼中的風暴驟然凝固,隨即被一種巨大的荒謬感和隨之而來的、幾乎將他淹沒的痛楚所取代。
百年。
整整百年。
他因為她一句對辭玉風儀的欣賞之詞,便將自己套進了一個名為“溫潤端方”的沉重枷鎖裡。
他收斂起自己骨子裡的淡漠孤僻,藏起偶爾閃現的銳利鋒芒,學著辭玉的從容儒雅,學著辭玉的包容忍讓。
他看著她身邊出現岑川、江岫白、北冥離的糾纏……他告訴自己,要像辭玉那樣包容,要足夠好,足夠像她“喜歡”的那種人,才能最終贏得她的心。
這漫長的模仿和壓抑,早已融入骨血,成為了他面對她時的一種本能。他以為這是靠近她的唯一路徑。
卻原來,從一開始,他就走錯了方向。
他模仿的,只是她口中一句對雲端的仰望。
而她真正在意的,從來不是那些表象的風儀。
巨大的荒謬感和隨之而來的痛楚,幾乎要將他撕裂。
他撐在門板上的手無力地滑落,高大的身軀微微晃了一下,彷彿瞬間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氣。
那禁錮著季清鳶腰肢的手臂,也終於鬆懈了幾分力道。
他彷彿被生生折去了傲骨一般,端方的竹也傾折下來,失去了仰仗的心念,頹靡不振。
季清鳶一頓,察覺到了青年整個人身上散發出的低落與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