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疑惑稍解,又定好了下一步,季清鳶稍稍鬆了口氣,但隨即又被更深的憂慮覆蓋。
她想起那個被獨自留在小築的思淵。
她一直以為北冥離對思淵的彌補之心是真的,沒想到他們幾個男人竟能如此輕易地將一個孩子丟下。
愧疚如同藤蔓纏繞心頭,季清鳶收起案上殘卷,起身朝著思淵居住的西廂走去。
……
西廂房內,暖黃的燈火驅散了夜色的微寒。
小小的鮫人正趴在柔軟的綃毯上,用肉乎乎的小手擺弄著幾顆流光溢彩的深海明珠,蔚藍的髮絲在燈光下流淌著柔和的光澤。
“思淵。”季清鳶推門而入,聲音放得極輕極柔。
“孃親!”思淵聞聲抬頭,藍色的大眼睛裡瞬間爆發出璀璨的亮光,丟下明珠就邁著小短腿撲了過來,緊緊抱住她的腿,小臉在她衣袍上依賴地蹭著。
季清鳶彎腰將他抱起來,走到窗邊的軟榻坐下,讓他坐在自己腿上。
“思淵這幾天過得怎麼樣?一個人待著有沒有害怕?”
她撫摸著孩子柔順的髮絲,語氣裡滿是自責。
思淵仰著小臉,努力做出一副小大人般堅強的模樣:“淵兒不怕!父尊給淵兒留了好多好多好吃的!有甜甜的靈果,還有會發光的小魚乾!”
他掰著手指頭數著,隨即又像是想起什麼,挺起小胸脯,藍色的大眼睛亮晶晶地看著季清鳶,一副“快誇我”的表情:“孃親,我很聽話的!父尊說不能亂跑,我就一直乖乖待在房間裡哦!連院子都沒去!”
父尊說他乖一點,孃親就不會再走了。
看著孩子天真無邪、努力表現乖巧的模樣,季清鳶的心像是被泡在溫熱的泉水中,又酸又軟。
她低頭,在思淵光潔的額頭上輕輕印下一吻:“思淵真乖。”
她抱著孩子,陪著他擺弄那些深海明珠,聽他奶聲奶氣地說著這幾天的“冒險”——如何跟窗外飛過的小鳥打招呼,如何數清了地毯上有多少顆星星圖案。
直到窗外夜色漸濃,星光鋪滿天幕,房門被輕輕叩響。
北冥離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門口,紫袍在夜色中更顯華貴深沉。
他金眸看向榻上依偎的母子,眼神複雜。
他聲音低沉;“小娘子,思淵該休息了。”
季清鳶將思淵交到北冥離懷中,站起身,目光嚴肅地看著他:“魔尊大人,思淵還小,需要的是陪伴,不是堆成山的食物。”
“我不希望再有下次,將他獨自一人丟下。”她的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責備。
北冥離金眸微閃,抱著思淵的手臂緊了緊,低聲道:“好,我…知道了。”
季清鳶又柔聲安撫了思淵幾句,看著他被北冥離抱走,這才轉身,朝著宋聽瀾居住的東廂走去。
殘卷的事,需要儘快解決。
況且,宋聽瀾今日狀態也不對,她得好好問問。
……
東廂庭院,月光如水銀瀉地,將一草一木都鍍上清冷的銀輝。
還未走近,她便聽到了清越的破空之聲。
她悄然停在月洞門外,藉著婆娑竹影的遮掩望去。
庭院中央,宋聽瀾正持劍而舞。
他未著外袍,只一身素白的中衣,勾勒出勁瘦挺拔的身姿。
墨髮未束,隨著他迅疾的動作在夜風中肆意飛揚。
曳影劍身流轉著清冷的月華,每一次揮斬、挑刺、迴旋,都帶著凌厲的破空聲,劍氣縱橫,割裂了寂靜的夜色。
季清鳶靜靜地看著,卻越看越覺得熟悉。
這是……洛神劍法?
月光下,宋聽瀾的身影翩躚如鶴,劍光流轉似水銀瀉地,極為空靈美麗的場景,偏偏這人此刻渾身隱隱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壓抑和焦躁。
不知過了多久,一套劍法終了。
宋聽瀾收劍而立,氣息微喘,額角沁出細密的汗珠,在月光下折射出微光。
他並未立刻轉身,只是靜靜地站著,任由夜風吹拂他汗溼的鬢髮和飛揚的墨髮。
“出來吧。”
青年略帶低沉的聲音響起,打破了夜的寂靜,卻依舊沒有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