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香在口中瀰漫開來,那是她許久不曾嚐到過的滋味。
她認真地咀嚼著,然後抬起頭,對著媽媽和小姨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臉,聲音帶著一絲哽咽,卻清晰無比,
“真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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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許家已經吃過了晚飯。
一家人沉默地圍坐在掉漆的八仙桌前,桌上杯盤狼藉尚未收拾,瓜子殼在各人面前堆起小山。
刁鳳琴的那雙三角眼,時不時就往大兒媳錢金桂身上剜一下。
錢金桂卻像是毫不在意,挑著眉,翹著二郎腿,腿尖還一下下有節奏地晃著,瓜子嗑得“咔嚓”作響。
沉默不知持續了多久,久到許長平覺得胸口發悶。
他終於忍不住,用胳膊肘輕輕懟了懟身旁的錢金桂,又朝桌上杯盤狼藉的碗筷努了努下巴,示意她該幹活了。
錢金桂連眼皮都沒抬,鼻子裡輕輕“哼”了一聲,繼續悠然自得地嗑著她的瓜子。
許長平心裡嘆了口氣,無奈地搖搖頭。
今天小妹許慧芳不在,眼下,除了這個懶婆娘,就是年邁的爹孃,他不幹誰幹?
他認命地站起身,擼起袖子,準備自己收拾。
可他剛端起一隻油膩膩的粗瓷大碗,一直憋著火的刁鳳琴受不了了,“啪”地一拍桌子,指著錢金桂的鼻子就開罵,
“錢金桂!你眼睛瞎了還是耳朵聾了?沒看見你男人收拾呢?現在姓沈的不在了,你也該多伸把手乾點活了吧!”
“別以為在村裡當個破會計就有什麼了不起,你天天算的那是公家的錢,也沒見你往我們許家拿回一分一毫!”
錢金桂被罵得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氣得把手裡的瓜子往桌上一摔,杏眼圓睜瞪著刁鳳琴,但終究顧忌著她是長輩,沒敢直接頂撞,只得把火氣硬生生憋回去。
她“噌”地站起來,黑著臉,動作粗魯地收拾起碗筷,故意弄出“哐當哐當”的聲響,發洩著不滿。
刁鳳琴卻不依不饒,繼續在旁邊唾沫橫飛地數落。
許大志重重咳嗽一聲,眼裡閃過一絲不耐,終於忍不住開了口,
“行了!少說兩句!要不是你們娘倆天天這麼擠兌青梧,她能走嗎?”
刁鳳琴一聽這話,火氣更大了,尖聲叫道,
“你個老頭子!這怎麼又成了我的事了?她自己要走的,關我什麼事?”
“怎麼不關你的事?”
許大志指著刁鳳琴的鼻子怒道,
“許長安那個混小子,居然膽大包天去跟蘇雲歸領證,你說,是不是你攛掇的!”
這話如同火上澆油,刁鳳琴“哇”的一聲就坐在了冰涼的地上,捶著大腿嚎啕大哭起來,
“我這是造了什麼孽啊!你個死老頭子,我為了這個家操碎了心,到頭來裡外不是人……我不活了……”
哭聲震天,攪得人心煩意亂。
許長平只覺得一個頭兩個大,這日子真是沒法過了。
他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胡亂一套,拔腿就要出去清靜清靜。
剛抬腳要邁門檻,就聽到院子裡突然傳來一陣急促雜亂的腳步聲。
他心裡咯噔一下,還沒等他掀開門簾出去看個究竟,二叔許大勇就黑著一張鍋底似的臉闖了進來,眼睛裡像是要噴出火。
他一眼看見正要出門的許長平,二話不說,揚手“啪”的就是一記響亮的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