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竹影搖曳，松濤聲似有若無地滲入包廂。封若塵將月西沛那句狀似隨意的警告在心底反覆咀嚼了幾遍，面上卻不動聲色地替月西沛續了茶。“哥的提醒，我記下了。雲紡那邊，我會讓曉茹和何曉靜盯緊核心工藝引數，股權結構也做了預案，不會讓人輕易拿捏住命脈。”
月西沛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眼神銳利依舊：“預案？商場上的事，預案永遠趕不上變化。齊陳桖這個人，心思深，手段也夠滑溜。當年……他私下調查過曉茹。”他頓了頓，瞥了封若塵一眼，把後面的話嚥了回去，轉而道，“總之，別掉以輕心。啟月現在是塊肥肉，多少雙眼睛盯著。”
“明白。”封若塵沉聲應道。他清楚月西沛省略的是什麼——齊陳桖當年對月曉茹那份未宣之於口卻昭然若揭的心思，以及他慣於迂迴達成目的的手段。臻尚顧問的身份，無疑是給了他一個極佳的、光明正大介入啟月事務的跳板。
月西沛看著封若塵沉穩的神色，眼底那最後一絲審視也終於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託付的鄭重。他放下茶杯，目光落在封若塵收好的絲絨盒子上，聲音低沉了幾分：“那顆珠子……小時候的事，曉茹鬧得全家雞飛狗跳要找它，我記憶猶新。你能把它修復好，還用它來求婚，這份心思……很重。”他難得地用了“心思”而非“心意”，暗示他看到了封若塵此舉背後對月曉茹童年那份純粹執念的珍視與回應。
封若塵手指無意識地撫過西裝口袋的位置，那裡裝著盒子，也裝著月西沛的認可。“哥，它不只是個信物。它是提醒，提醒我無論走多遠，都不能忘了最初是誰把這份‘信任’交到我手裡，又是誰讓我這塊‘破銅爛鐵’有了重新打磨的勇氣。”他指的是月曉茹，也暗指那段最艱難的歲月裡，月曉茹不離不棄的陪伴和信任。
月西沛沉默片刻，最終只是抬手，重重地拍了一下封若塵的肩膀。這一拍，蘊含了千言萬語，是託付，是信任，也是男人間無言的承諾。
這時，迴廊裡傳來月曉茹清脆的笑聲和林晚溫柔的回應，她們回來了。月曉茹手裡拎著一個印著網紅店LOGO的保溫袋，一股極具“侵略性”的酸筍味霸道地飄散開來，瞬間沖淡了包廂裡殘留的凝重氣氛。她身後跟著的林晚，則抱著幾個印著頂級奢侈品牌LOGO的精美購物袋，顯然是那些“行頭”。
“哥！嫂子！你們聞聞，是不是正宗的柳州味？”月曉茹獻寶似的把保溫袋放到桌上，眼睛亮晶晶的。隨即她又看到林晚抱著的袋子，興奮地跑過去，“哇！嫂子！這就是那件新一季的秀款外套嗎？還有這條絲巾！太美了！”
林晚笑著把袋子遞給她：“是呢，你哥特意囑咐的，說我們家大設計師也要穿穿別人的設計找找靈感。”
月西沛看著妹妹雀躍的樣子，嘴角難得地勾起一絲縱容的笑意，隨即又嫌棄地皺眉，對著那螺螄粉袋子揮了揮手：“趕緊拿走！這味道……真是絕了！”
月曉茹笑嘻嘻地拎起螺螄粉袋子，另一隻手自然地挽住封若塵的胳膊，對哥嫂說：“那哥，嫂子，我們先回去啦！這味道再待下去，我怕哥你連這松濤苑都不想進了！”
封若塵也適時告辭：“哥，嫂子，今天叨擾了。謝謝嫂子的禮物。”
“去吧。”林晚溫婉地點頭。
月西沛只擺擺手，目光在封若塵身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彷彿在說：記住你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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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途，車廂內。**
螺螄粉的“香氣”頑強地佔據著狹小的空間。月曉茹抱著她的“行頭”袋子，像抱著寶貝，臉上是滿足又興奮的紅暈。“嫂子眼光真好！你看這件外套的剪裁……”她興致勃勃地翻看著。
封若塵開著車，目光掃過她開心的側臉，嘴角含笑，但眼底深處卻沉澱著方才與月西沛談話留下的凝重。他狀似隨意地問：“哥剛才……私下提醒了我一句，說齊陳桖最近在接觸雲紡的小股東。”
月曉茹翻看衣服的動作頓了一下，臉上的笑容收斂了幾分，眉頭微蹙：“他果然沒安好心。哥還說什麼了？”
“讓我們盯緊獨家面料，命脈不能捏在別人手裡。”封若塵的聲音平穩，“何曉靜那邊，明天一早我會跟她開個短會，把風控級別再提一級。另外，你之前不是提過想和雲紡深度合作，甚至考慮技術入股或者共建研發實驗室嗎？這個程序要加快了。”
月曉茹立刻領會了他的意圖，眼神也變得銳利起來：“對！與其被動防守，不如主動把核心綁得更緊。雲紡的老闆老趙是個技術痴，對資本運作興趣不大，但對前沿研發投入很執著。如果我們能拿出讓他心動的聯合研發方案，再配合合理的股權置換，把啟月和雲紡的利益更深地捆綁在一起，齊陳桖想撬動就沒那麼容易了。”
“嗯。”封若塵讚許地看了她一眼，“具體的方案，需要你和何曉靜儘快拿出雛形。技術層面你主導，商業條款我來談。”
“沒問題！”月曉茹應得乾脆，鬥志被點燃。她放下手中的購物袋，忽然側過身，認真地看著封若塵，“若塵，哥他……最後跟你說了什麼？關於那顆珠子？”她敏銳地捕捉到封若塵提起月西沛時，語氣裡那一絲不易察覺的動容。
封若塵騰出一隻手，輕輕握住了她放在腿上的手。他的手指溫熱，帶著令人安心的力量。“哥說，那顆破玻璃珠子……承載的心思很重。”他頓了頓，聲音低沉而溫柔，“他還說，讓我好好留著它，記住最初是誰把這份‘信任’交到我手裡。”
月曉茹的心被一股暖流擊中，鼻尖微微發酸。她反手緊緊回握住他的手，指尖輕輕撓了撓他的掌心。“那當然要好好留著！它可是我的‘定海神針’！”她故意用輕鬆的語氣說，眼眶卻有些溼潤，“它能治好你的‘病’，也能鎮住那些妖魔鬼怪！”
封若塵低笑出聲，胸腔震動。他緊了緊握著她的手：“嗯，有它在，有你在，啟月這艘船，就翻不了。”
車子駛入熟悉的街道，離他們的公寓越來越近。螺螄粉的味道似乎也淡了些，被一種名為“家”的安穩氣息所取代。月曉茹看著窗外掠過的燈火，又低頭看了看身邊沉穩開車的男人，最後目光落在自己被他緊緊握住的手上，心底一片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