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姑娘之見,當如何?”蘇子澈的聲音依舊沉穩,但那沉穩之下,卻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懇切。宋傾蕪的洞察力,他無法等閒視之。
宋傾蕪微微搖頭,素白的身影在月光下更顯疏離:“輕蕪是方外之人,不通政事,更無意捲入凡塵紛爭。方才所言,不過是旁觀者清,一點淺見。公子雄才大略,麾下謀臣如雲,如何籠絡人心,分化瓦解,合縱連橫……這些廟堂之術,他們比為輕蕪更能為公子籌謀。”她語氣平淡,再次劃清了界限。
蘇子澈眸光微案,“姑娘的才華,眼界格局皆非常人。中山正值多事之秋,需要姑娘這樣的人指點迷津,我必當以上賓之禮相待,姑娘何不留在中山?”他向前一步,姿態放得極低,語氣誠摯懇切,是君王難得的禮賢下士。
夜風拂過,帶來庭院深處草木的微涼氣息。宋傾蕪靜靜地看了他片刻,那目光清澈依舊,卻帶著一種看透世事的疏離。她緩緩後退一步,重新拉開了那無形的距離。
“公子抬愛了。”
她的聲音如同月光般清冷柔和,卻蘊含著不容置疑的堅定,“雪月閣不入凡塵,不染因果。輕蕪此行,只為赴宴,偶遇風波,已屬越界。提點幾句,是感念公子待客之誠,亦是……不忍見中山內亂再起,百姓因此遭難。”
“至於入局,”宋傾蕪輕輕搖頭,衣袂飄然,身影在月華下顯得愈發縹緲,“非輕蕪所願,亦非雪月閣之道。這天下棋局,自有執棋之人。若非天道所指,雪月閣絕不妄動。公子,前路艱險,望……珍重。”
話音落下,她不再停留,轉身沿著迴廊,步履從容地向苑門方向走去。月光如水,溫柔地包裹著她素白的身影,漸行漸遠,最終融入沉沉的夜色之中,彷彿從未沾染過此間的血腥與權謀。
蘇子澈站在原地,久久未動。
夜風捲起他玄色的袍角,帶來一絲寒意。
他望著宋傾蕪消失的方向,負在身後的手緩緩鬆開,掌心是被指甲掐出的深深紅痕。空氣中殘留的淡雅幽香,與她最後那句“珍重”一同縈繞在他心頭。
籠絡人心,分化瓦解,合縱連橫……
她看似拒絕,卻又清晰地留下了路徑。
雪月閣不入凡塵,她卻關切中山百姓。
她無意入局,卻精準地指出了局中的關鍵——中山國內那些“死而不僵”的百足之蟲。
內心的沉重感並未減輕,反而因宋傾蕪的抽身離去而更加清晰、具體。
但他眼中那瞬間的銳利與凝重,已沉澱為一種更加深沉、更加內斂的決心,溫潤如玉的表象下,是百鍊精鋼的意志。
“不入凡塵麼……”
蘇子澈低聲自語,唇角那抹慣常的溫潤弧度似乎淡了些許,目光如深潭般投向南方——南姜國的方向。
隨後,他緩緩轉身,挺拔的身影重新融入殿內搖曳的燭光中,步履沉穩而堅定,每一步都踏在通往未知荊棘的王權之路上。
苑內徹底恢復了死寂,唯有夜風嗚咽,彷彿在低吟著即將到來的風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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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室中央,寒玉床上,一男子靜靜躺著,蒼白得如同冰雕,氣息微弱。
宋傾蕪坐在床邊,手中拿著溫熱的軟巾,動作溫柔而細緻地擦拭著他毫無血色的手背。
她的眉眼低垂,目光卻極其專注,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平靜得像冰室本身,只有那雙專注看著他的眼眸深處,偶爾掠過一絲幽暗到令人心悸的光。
冰室的厚重石門無聲滑開,男子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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