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都死了!”
聲音裡好似帶著一抹極為隱忍的蒼涼。
姬榆忽而覺得,自己的問題問得著實有些冒昧與突然,一時住了嘴,不知該如何接下去。
平日裡,她雖十分的活潑,可無父無母的感覺,她十分能夠理解,小的時候,見別的孩子都有自己的爹爹和孃親,獨獨她沒有。
因而這種時刻,便覺得什麼樣的安慰都不足以慰懷。
“他們即便無法守在你身邊,可心裡必定也是惦念著你的。”
惦念?
他忽而想起那日的場景,漫天的火光,四處可見的屍體,血流滿地,入眼之處,皆是腥紅一片。
“從前他們尚在的時候,都待我極好,雖然從小到大,母親對父親都十分清冷。”
她全然沒想到,他竟會主動向自己提及自己的身世。
“自我有記憶,母親便不同父親生活在一處,所有人都以為母親並不在意父親,可我卻知曉,每每父親外出,她都憂心的夜夜難寐,雖然我不知道,她為什麼不願意明著表達自己的關心,同父親好好的相處,明明父親一直都等著她。”
姬榆聽得十分入神,只道。
“興許她有難言的苦衷吧!”
他亦笑,只是那笑意卻然有幾分悽苦。
“記得很小的時候,每次習完課業,父親都會送我回母親的院裡,也只有這個時候,他才能找到機會,光明正大的去看母親。”
聽來,他曾經應當也是出身於顯赫的人家,他的父親,倒是個難得痴情的人。
“你父親,也算是個性情中人。”
他終於停頓了片刻,而後說話的音調越發的低沉。
“我原以為,終能這樣生活下去,直到一日,禍端四起,父親原是滿懷希望的等著自己的好友來搭救,可是,他苦等了三日,卻什麼也沒等到。”
他隱在袍子裡的手握的越發緊了,面上雖沉靜如水,眸子卻是幽深了幾分。
“我尤記得父親當日滿眼絕望的目光,最後他不願受辱,自縊了,就在我眼前。”
他伸出自己的手。
“他握著我手上的劍,直到劍刺入他的肺腑時,那劍還握在我的手裡。”
她忽而不知當如何寬慰他,只是聽聞,便覺得難以承受,更何況,當初他是親眼見自己的父親,死在自己的面前。
“後來母親趕來了,她看著倒在地上的父親,一步一步走過去,抱起他,原來她早已料到,來時便已服下毒藥,而後和父親相擁倒在了一處。”
他記得母親臨去時,眼角常年的憂鬱之色終於散去。
“想來,你母親定然也是深愛著你的父親既如此,何故當初錯過那麼多時光。”
他想起母親當時臉上的表情,帶著一抹淡淡的笑意,像是多年來壓抑塵封在心底的事情,終於可以散去了。
“想來無非就是愛恨情仇四個字。”
雖然他並不知曉父親與母親之間,究竟有著怎樣的故事。
姬榆點了點頭。
而後見他終於從往事裡掙脫出來,恢復初時的淡漠疏離。
在身側恭敬有禮的同她說。
“子澈對公主的關心深表感謝,我知曉公主有意撮合子澈和與尹姑娘,但自我降生之日,便被喻為不詳的人,想我父母去的如此慘烈,便已知曉。”
說罷,他從衣袖裡掏出了一枚同心結,遞到姬榆手裡。
“尹姑娘是個好女子,只是她的這份情誼,子澈承不起,也不想要害了尹姑娘,此物還請公主還與尹姑娘。”
姬榆接過同心結,心下便覺得有些惋惜,欲開口勸導,卻見他說。
“希望公主可以諒解,也請公主,不要再做這些事情了!。”
而後便十分堅毅的離開了,不知是不是周身的冷意過於駭人,走過之時,竟還驚起了一眾飛鳥。
她遠遠的伸出手,欲開口喚他。
卻還是沒有喚出口。
或許實在是自己太過於心急了,在他們尚未感情穩固之際,便出手這般狠狠地逼了他一把,一下子將他內心的恐懼都逼了出來。
眼下愛意不足以戰勝恐懼,於是便有了他這番十分迂迴的陳情。
原是想要撮合他與素婉成就一段良緣,眼下卻著實是壞了一樁姻緣,真是罪過。
難怪素婉早早便回了去,哪裡是什麼身體不適,定然是傷心過了頭,興許此刻還躲在哪裡哭呢,她這都叫做的什麼事啊!
她終於將所有想說的話,化為了一聲長長的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