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朔城的血與火漸漸沉澱,城頭玄鳥旗獵獵作響,宣告著新的秩序。
君無雙肋下的毒傷在姬榆親自調配解藥、日夜看護下,終於褪去了那抹不祥的青黑。
只是那深可見骨的傷口,如同烙印,刻在姬榆心上,時刻提醒著那夜生死一線的驚悸,以及心底那份再也無法忽視的、滾燙的情愫。
她為他換藥,指尖觸碰到他微涼的肌膚,感受著他沉穩的呼吸拂過耳畔,心中那根名為剋制的弦繃得幾乎斷裂。
她明白,有些東西已經變了。
那夜並肩浴血,他為她擋下致命一擊,她為他刺穿敵人手腕,生死相托的默契早已超越了所有冰冷的盟約。
她看清了自己的心意,如同塞北驟然升起的朝陽,熾熱而清晰。
然而,塞北的天空依舊籠罩著安平侯的巨大陰影。
瀚海城,這座拱衛北狄前線、由安平侯最倚重的心腹楊伯安坐鎮的重鎮,如同一根毒刺,深深紮在通往最終勝利的道路上。
大局未定,烽煙未熄,
此刻絕非沉溺兒女私情之時。
“瀚海城,楊伯安。”
君無雙的聲音已恢復了一貫的沉穩,只是臉色仍帶著失血後的蒼白。
他指著輿圖,目光銳利如昔,“此人謹慎多謀,深諳韜略,非衛承鈞之莽、慕容朔之多疑可比。他是安平侯真正的臂膀,掌管著北狄大軍糧草輜重轉運的命脈。拔除他,安平侯如斷一臂。”
姬榆站在他身側,一身利落的騎裝勾勒出挺拔的身姿。
她收斂起所有心緒,眼中只剩下屬於統帥的冷靜與決斷:“楊伯安坐鎮瀚海,輕易不出。且我此行明面是‘前往蒼梧’,去蒼梧的路線絕不經過瀚海。瀚海之行,我絕不能暴露身份。”
她頓了頓,指尖點在瀚海城的位置,“必須借他人之手,或引他出城。”
君無雙眼中掠過一絲讚許,她的反應迅捷而精準。
“正是此意。楊伯安雖謹慎,卻有兩大弱點。其一,他極其看重安平侯的信任,視此為他立足的根本,絕不容有失;其二,他雖非貪財好色之徒,卻極重‘規矩’與‘名分’,對任何可能動搖他地位、威脅他‘功勞’之事,反應異常激烈。”
“所以,我們要給他製造一個‘信任危機’?”姬榆心領神會。
“不僅如此,”君無雙的嘴角勾起一絲冷冽的弧度,“還要給他一個足以讓他‘名正言順’離開瀚海城,去‘證明’自己、‘維護’功勞的理由。並且,這個理由,必須與‘公主’無關。”
數日後,一支規模龐大的商隊,打著“蒼梧雲氏”的旗號,風塵僕僕地抵達了瀚海城。
商隊首領是一位面容儒雅、氣度不凡的中年文士,自稱雲先生,操著一口流利的蒼梧官話,隨行護衛精悍,貨物琳琅,多是塞北稀缺的絲綢、茶葉、精鐵。
這正是君無雙親自喬裝的商隊。
而姬榆,則扮作他身邊一名毫不起眼的隨行賬房,面容蠟黃,穿著灰撲撲的布衣,低眉順眼,毫不起眼。
商隊入城手續繁瑣,楊伯安治下果然嚴謹,盤查細緻。
君無雙應對從容,滴水不漏,塞給守城校尉的“通關禮金”分量十足,又恰到好處地流露出對楊將軍治軍嚴明的“敬仰”。
商隊被安置在城西一處大型貨棧。
與此同時,幾則看似無關的流言,如同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在瀚海城的市井間悄然擴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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